按照正常的判斷,能一舉攻下安陽,趙軍的兵力一定不少。
“請尹起将軍立刻回軍,我們立刻西進安陽,雙方合力,先解決後顧之憂,然後再赴邯鄲。”張儀這樣決斷,大帥公孫賈也認爲這是一步正常不過的安排,“雖然我們疏忽丢了安陽,卻能在這裏殲敵一部,也是有得有失。”
張儀感慨:“沒想到趙雍小兒也有如此膽量,竟然在内外交困的情況下,還能出奇兵奪安陽,讓我們首尾難顧,拖延時間,行各個擊破,這是個人物啊。”能夠第一眼就看出敵手的目的,張儀,的确是個智者。不過他看錯了人。
公孫賈道:“越是人物,越應該盡早除去,一個未來的雄主,不符合秦的利益。”
張儀深以爲然。于是,大軍立刻開拔,十五萬大軍以泰山壓頂的氣勢,壓向了安陽。
其實,安陽離着陳兵國境的張儀不遠,即便十五萬大軍蝸行,五日也能達到,趙興對被焚燒物資而被弄的竈王爺一樣的趙奢道:“給你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然後我們撤出安陽北上,殺尹起一個回馬槍。”
趙奢沉思了一下:“給我的将士們三個時辰休息。”
趙興就一皺眉,但最終還是同意了:“好吧,三個時辰就三個時辰,這麽長時間來将士們也累壞了,多休息會也無所謂。”
趙奢搖頭道:“我挑選的将士都是馬背上長大的,騎着馬也是休息,而我的目的是讓尹起的大軍走的更急更遠一點,讓他更疲憊。”然後鄭重的道:“半渡而擊,不符合現在我們的狀況。”
趙興看着一臉嚴肅的趙奢,很好,一代名将的苗子冒出來了。
“好吧,就按照你的安排辦,我不再插手了。”然後直接拉着許傑,到一旁研究當前的局勢去了。研判當前局勢,分析後續可能出現的狀況,并且拿出預案,這才是趙興和許傑該做的事。對軍隊指揮,在未來名将在的時候,純屬狗拿耗子。
尹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次渡過了漳河,到了南岸,已經是人困馬乏,戰馬拖動笨重的戰車已經顯得非常吃力了。
看看天色,已經是下午了。
累的和狗一樣的公子傑再次跳出來抱怨:“這來回的這麽一折騰,把我快累散了架子,我們當在此紮營,明日再前進。”
累,大家都累,尤其是那些士兵,他們不但要步行行軍,還要背負着自己的铠甲裝備,以及三日的糧食,早已經累得快走不動了。
但看看天色,目視了一下距離,如果現在就休息,就等于耽誤了小半天的時間,那麽明天趕到安陽城下,就是半晚了,到時候就隻能連夜安營紮寨,會出現混亂的,就會給敵人趁機劫營的機會,這樣的風險絕對不能冒。
“請公子再忍一忍,我們再走一段,然後在天黑的時候安下營寨,明天第2天天亮的時候再次行軍,就會在午間的時候到達安陽城下,我們就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準備第2日的攻城。”
公子傑聽到尹起對自己的稱呼從河北的君上,再次變回了公子,心中是老大的不悅。
但自己還明智的知道,這裏又是魏國的土地了,自己再次轉變爲喪家之犬,也就隻好咬牙忍耐。爲此特意顯示自己的遠見卓識,冷笑着提出:“我們這麽一折騰,将士們如此疲憊,如果這時候敵人來個突襲,我們就一擊而潰了,将軍三思啊。”
尹起拱手道:“多謝公子提醒,但公子卻多慮了。”作爲一個百戰的大将,這一點當然明白,但是也不得不給他解釋解釋。否則這個家夥唧唧歪歪,自以爲是,煩死人了。
“敵軍突襲,最佳的時機就是在我們渡河的時候。半渡而擊,會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這是軍事常識。但是在我們渡河的時候,敵人并沒有發動,這說明什麽?”
被人家教育,實在不是一個很讓人高興的事情,公子傑就坐在車上,愛答不理的左右觀看,證明我懶得理你。
尹起也不在乎他的表情,他隻想說明自己的見解,讓這個不學無術的家夥明白,以後也就少在自己面前指手畫腳了。
自己接了這個任務,碰到這樣一位爺,也算是自己倒黴。
“在我渡河的時候,敵人并沒有進行半渡而擊,足以證明敵人并沒有在半路與我厮殺的想法,他們就是困守在信陽,想要拖住我的後腿,爲他們國内平息戰亂,争取時間。”然後遙望地平線下的安陽城:“從這一點上看,我的對手是一個沉穩老辣的家夥,可能很難對付。看樣重新奪取安陽城,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了。”
公子傑最不想聽的就是這句話,拖延時間,就等于拖延自己當上國君的時間。現在公子傑已經急不可待了。
“現在咱們兩路人馬合計20萬,結果就被一個小小的安陽城突然發生的變故,牽着鼻子來回跑,你不感覺到這樣是小題大做嘛,爲什麽不讓相幫張儀分出一支人馬?我認爲有5萬就足夠牽制住安陽的敵人,不能騷擾我後路就行了嘛,我們全力以赴進攻邯鄲。隻要邯鄲拿下來,那就大局已定,剩下在安陽的這支孤軍,還有什麽可顧慮的呢?将軍之選,實在是不明智啊。張儀空談道理,卻沒有審時度勢的能力啊。”
原則上,公子傑的這個戰略是對的。但這隻是原則性大了,因爲安陽與别的小城不同,他是從大梁到邯鄲的中間點,是全部二十萬大軍的物資轉運站。這次出征,按照規矩,士兵們依舊是自己帶着三個月的糧食,但這個糧食也是要交給國家統一運輸保存,而絕對不能由士兵個人扛着上戰場。每一個人扛着100多斤的糧食上戰場,這仗沒法打。
結果就是這個關鍵節點的轉運站丢失了,你讓這些儲存糧食的士兵軍心怎麽能安穩?畢竟這是士兵們的損失啊。
軍心不穩,這仗也是沒辦法打的啊。
尹起的解釋立刻被公子傑打斷:“隻要進入我趙國,大軍所需的糧草,都将由我趙國負責,将士們何須擔心呢?我保證,我給大軍供應的,絕對是最好的豆麥(豆子也是主食),讓将士們吃的比原先他們帶的要好。”
論嘴皮子功夫,尹起絕對不是這個誇誇其談習慣了的公子對手,人家那是專業。
正在兩個人互相辯論,堅持不下的時候,
一個魏軍的單騎走馬,從西面跑了過來,見到了尹起,還很欣慰:“我本來以爲将軍還在河北岸,卻沒想到已經渡過了河,讓我少跑了許多路。”然後在懷裏拿出了張儀的手令:“相幫手令,請将軍執行。”
紙張因其巨大的優勢,早已經在中原流行,雖然這小小的紙片很貴,但大家還是樂于使用。
打開封袋,張儀的命令是:“大軍立刻回軍,日夜兼程,在兩日後(也就是明天)合兵在安陽城下。”
尹起笑着将這個手令給公子傑看:“相幫之命不敢違,我們得繼續前進了。”然後一臉得意的命令車夫繼續前行,丢下孤單的公子傑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