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趙興出台的推恩令進行詳細的探讨研究之後,準備了兩日,第三日,趙雍召開了大朝會,三司各部有爵位有封地的公卿貴族全部到場。
這樣的舉動是不常有的,尤其是宗正也被請來,這就更透露出了事情的重大。
按照新的禮儀規矩,大臣們在台下彙合,等待召見進殿。日上三竿,有小黃門站在殿基上,伸着脖子高聲宣布:“國君有令,諸臣觐見——”
文以相幫肥義爲首,武以大将軍樂池爲尊,分作東西兩列,魚貫蹬階而上,進入大殿。
黃門令宣布:“諸臣叩見國君,太後——”
這讓大家更是心中一驚,因爲自打趙雍正式登基以來,太後就不再出現在了朝堂,也基本不插手兒子的事了,今日再次出現在大殿上,可見今日事不同尋常。
大家叩拜之後,趙雍平和的聲音在上面響起:“諸位大夫平身。”
現在趙雍兩年多的曆練,無論在儀态還是一言一行,都有了上位者的雍容,平淡的語氣裏,已經有了威嚴。
群臣站起,肅容分作左右站立。
“請諸位大夫解劍。”趙雍突然宣布。
爲了凸顯趙人的尚武,也爲了警戒趙人不要忘記危險,諸位官員以及貴族大夫佩劍,這是常規,雖然大家佩戴的寶劍純屬裝飾品。
但今日趙雍卻突然宣布大家解劍,這是違反不大不小的常規的,這難免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嗡嗡聲。
趙興就捅了一下肥義。
解劍這是趙興提議的,今天是宣布推恩令,隻要封君領主是個明白人,立刻就會明白這其中最大的害處。就憑借趙人這暴脾氣,說不定當場就拔劍相向血濺五步,到時候大家群起而攻,國君估計他們不敢怎麽樣,自己這一小撮是絕對難逃厄運。
安全,安全才是第一,大不了自己這些人挨頓暴揍,要不了命不是。
上有趙雍坐鎮,左有太後,右右宗正,大家隻能乖乖的将腰間寶劍摘下,交給黃門令保管,然後等待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一定會是一個不尋常的事情。
太後先開口了,趙太後在趙國是有絕對權威的,即便這個國君大事上也得太後點頭才能推行,否者,門都沒有。
“諸位宗室諸位公卿,都是趙家世世代代的忠臣,都和趙家血火患難過來的,才有了這大趙今日的穩固發達。這裏老身代表列祖列宗,代表我的兒子向勞苦功高的諸位表示感謝。”然後恭恭敬敬的向諸位行了半禮。
大家誠惶誠恐的回禮,口稱不敢。
說了感激拉攏的話,太後接着道:“前代的恩德,諸位先君都與封賞,我兒初臨君位,都是得了諸位的輔佐,卻沒有什麽可封賞的了,這讓老身羞愧。”
大家紛紛說不敢。
做足了功課之後,話鋒一轉:“但諸位老啦,年輕的孩子需要諸位家的子侄幫襯,所以,老身和宗正商量,趁着軍隊變革,需要軍官充任,所以,請國君允許将諸位的子侄們安排到軍隊裏任職,拿份俸祿,也給他們建功立業的機會。”看着興奮起來的諸位貴族公卿,趙太後語重心長的道:“最終強盛趙國,還是要靠咱們這些老家底的子孫啊。”
這番感慨,當時說的那些尿點低的不由涕淚,尿點高的也不由唏噓溫暖。
宗正威嚴的道:“五代國君,百年的傳承,咱們這些後輩卻越來越不像話了,已經沒有進取之心。你看看大街上,賭場裏,酒樓中,晃蕩的都是這些無所事事的一群敗家小子,這真是黃鼠狼下豆鼠子,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這次國君恩典的同時,也讓他們都到軍營,到地方好好的曆練曆練,爲國征戰,建功立業。不要老是等着族裏每月的規例錢糧混日子,那是要坐吃山空的。如果這次國君的恩典後,我還看到街上閑逛的,我便行家法,好好的管教管教他們”
宗正雖然嚴厲,但這話也說到了大家的心裏去了,當初先人獲得的食邑封地就那麽大,但随着百年的傳承,大家開枝散葉,人口基數擴大百倍不止,結果大家幾乎是坐吃山空,大部分是強撐着面子。現在國君給他們領取俸祿的機會,當時讓大家感激涕零,紛紛向趙雍拜謝。
趙太後又接過話來:“安排一些子侄爲國效力,這是一個辦法,還有就是讓他們自食其力,爲家族出份力。所以,我請國君頒布推恩令,凡是年滿十五的,就可得到祖上分封的領地的一塊繼承,讓他們在那塊領地上親自經營。這一來讓他們勤勞,二來也緩解他們的生活窘迫,同時也緩解各個氏族的壓力。”然後看着目瞪口呆的家夥們,斷然道:“這事就這麽定了。”
死寂,死一般的寂靜,突然就如一滴冷水掉到了沸騰的油鍋裏,當時就炸了鍋。
一個老貴族領主上前顫巍巍的哀嚎道:“太後,古法規矩,千百年傳承,不能變啊。”
趙雍接口:“天變了,自然什麽都要變,不變就是死。”然後冷笑:“寡人是爲了你的子孫下代好,二不是爲了寡人。據我所知,就你的庶出四代的孫子,今年每月隻分得月米一鬥。一鬥米能做什麽?連起碼的一日一碗粥都沒有,去老宅你處求告,你卻以規矩拒絕,讓他走投無路,不得不投河自盡。如果你分他三五畝土地,讓他自己耕作,他種瓜種豆自己打算,怎麽至于如此?難道你做曾祖父的,就不爲他們想想嗎?”
趙雍這番有理有據的诘問,當場讓這個家夥啞口無言羞愧退下。
宗正也站出來責問跳的最歡的一個:“趙良,你家庶出三弟之子,今年十八,你還不給他家冠,爲什麽?”
趙良立刻惶恐的站出來辯解:“此子瘦弱,反應也遲鈍,所以——”
宗正大吼一聲:“我呸,還不是你的長門無後,你不甘心,結果不給他加冠,也省下月錢,你如此不公正而有私心,怎麽能當得宗族族長?”
國君說話,這個趙良還敢抗辯,但宗正說話,他隻有乖乖就犯的份了。
“我現在就令你,将你族的封地,分一分給你的三弟,讓他得以養家糊口,祭祀祖宗。”
“我——”
“若你不行推恩令,我将行家法族規。”
趙良就一縮脖子,趕緊唯唯諾諾:“是是是,我這就回去執行。”說完,直接光着腳,連鞋都來不及穿,就直接跑了。”
幾個诘問,讓大家看到上到太後宗正,下到國君相幫,都是鐵了心的推行推恩令了。于是,大家就不甘心的沉默了。
突然一聲咆哮:“趙興,你個禍人啊,我揍你個舅子。”
大家一愣,但立刻就明白了,不要看趙興躲在肥義身後笑的是人畜無害,但這損主意一定是這個壞家夥出的,現在看太後宗正支持,推恩令是改不了了,但揍一頓趙興出氣是可以的。
于是,一群人立刻沖向了趙興。
趙興無辜的大叫:“不是我,相幫救我。”
結果這解釋真的是欲蓋彌彰,而肥義見大家沖來,當時大袖一揮——直接躲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