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曾經是秦國的小貴族,所以他按照中原貴族的禮儀招待了趙興和許傑。這讓趙興感覺很難受,讓許傑感覺很興奮,因爲他借光享受了把貴族的待遇。
禮物奉上了,這是賄賂,不需回禮,但需回報。秦陌開門見山的詢問:“貴使如此厚贈與我,定有所圖,有什麽損害我林胡王庭利益的事情需要在下做,就免開尊口吧。”
趙興一笑,開門見山的道:“據說當初大夫奔走林胡,是爲被暴秦殺害的母親妻兒複仇,結果空空消耗了十年時光,複仇的希望卻是越來越遠,可有此事?”
提到這事,一絲刻骨銘心的痛苦就在秦陌眼中一閃而過,但轉而恢複正常:“卻有此事,妻兒之仇還在其次,母親大仇卻不能不報。”
許傑就贊一聲:“真孝子也。”然後話鋒一轉:“隻是強秦如虎狼,而且國力越來越強,不斷蠶食進攻林胡河套之地。現在已經占據了河套之地的三一土地,築城十五。大夫報仇希望是越來越渺茫啦。”
秦陌毫不避諱的點頭承認:“這也是我日夜不安的地方啊。但強秦經過商鞅變法,并沒有我想象的人亡政息,國力卻越來越強。而我林胡因爲兩種民族的性格使然,雖然經過我十年整頓,卻依舊不能完全形成合力,因此兩方的差距也是越來越大,奈何?”
趙興就順嘴說了句:“蠻族就是蠻族,無論你如何努力,你依舊實現不了你的目标,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浪費了你大好的光陰了。”
這句話就是其心可誅了。
秦陌似乎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談論更多,于是轉話道:“貴使還是說說您來的目的吧。”
趙興也就坦然道:“我國先君剛薨,新君初立。然五國不講周禮,欺負我新君年幼,行帶兵奔喪,名爲奔喪,實爲欺淩,更有視機瓜分我趙國的野心。我國君雖然年幼可欺,但我趙人不可欺,因此我們這些臣子奔走其他有正義感的諸侯,尋求結盟,共抗蠻橫不講禮(周禮)的五國,其中就包括強秦,聞聽大夫被林胡王倚重,特來請求大夫幫助我趙國,促成聯盟,共抗強秦。”
秦陌聞聽,不由無奈一笑:“恐怕很難。”
趙興就問:“何意?”
秦陌也不隐瞞:“貴使也知道,我帶着深仇大恨而來,所以費勁心力爲林胡謀劃發展,但固有的内因在,也正如貴使剛剛說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再加上暴秦不斷強大,而林胡隻能步步後退。現在的林胡王雖然有稱霸之心,卻是有心無力。我幾次抓住暴秦内亂之機想要出兵伐秦,卻都被林胡王否決。究其原因是他怕一戰打不過強秦,反倒激怒暴秦報複,惹火燒身。所以,即便貴國有和我聯盟共抗強秦的想法,估計林胡王依舊會顧忌很多而不從。”
許傑就接口道:“大夫想報仇,就需要林胡王堅定的出兵幫你,隻要你能将我們引薦給林胡王,讓我和他說一說結盟利弊,您也聽一聽可否給你報仇機會。如果你認爲我說的有道理,到時候請大夫不反對就成了。”
秦陌每日被仇恨撕咬,早就幾近崩潰了,聽說能有了複仇的機會,哪怕是一點點的希望,也要抓住。想了下,果斷決定:“好,我帶貴使去見大王,事成與不成就看這位先生能力了。”
見林胡王不難,因爲現在他正在不遠的地方貓冬。
林胡王帶着的是真正的林胡人,他爲了方便管理,夏天的時候,就過黃河進入北方草原深處,管轄照顧那廣袤的草原。一旦入冬,就渡過黃河南下河套,對河套進行視察,驗收秦陌一年的成績。
但他習慣于草原生活,所以,即便是到了河套,也不住進越城,住進溫暖的房舍裏。不但自己如此,怕周人溫暖的房舍和奢靡安逸的生活,消磨了林胡貴族人的本性,也不許林胡貴族入城,而是和他一起,住在荒郊野外的帳篷軍營中吃土喝風。
從這一點上看,他還是一個内心有大志向的人。也就是說,是個有野心的人。隻要人有野心,就能抓住利用,爲此,趙興和許傑對此行充滿了信心。
在秦陌的引導下,趙興和許傑帶着給林胡王的厚禮,向林胡王庭行來。
林胡的王庭就是一片巨大的帳篷營地,處于一片廣闊的開闊平原上,這一片河流縱橫,湖池星羅棋布,正好是大軍放養戰馬,和随軍過來的牛羊的良好越冬之地。
而林胡王的臨時王庭,白色的氈房,追随着湖泊淺池河流安置,一隊隊騎士進進出出呼嘯來去,看着混亂,其實内裏卻井井有條。看這面積,足有十萬大軍的規模。這也是胡人的習慣,王的護衛大軍是常年跟着王四處行獵征戰的,一來保護,二來訓練。
可是來的不巧,林胡王帶着親兵打獵去了,大家要想見,得等。
趁着這個間隙,趙興和許傑仔細的打量林胡王庭的規模,觀察林胡王親軍的戰鬥力,爲以後雙方打交道時候,做個知己知彼。
現在自己不是閑人,是政治人物了,做什麽事情都要帶着政治的目的,這就是所謂的屁股決定腦袋。
觀察了一陣,兩個人對對方的實力已經了然于胸了,于是就自然而然的談論天氣地形美景。
許傑的文士雅興犯了,唱了幾首詩經裏的歌。那時候也就這幾首了,也沒有什麽創新,這也是趙興能在剽竊了後世裏的隻言片語的好詩句,就可以做到高山仰止驚世駭俗的道理了。大家的詞彙匮乏,趙興算是絕對的異類。異類,一個結局是被無數人崇拜尊爲聖人,要麽一個結局就是讓人恐懼而直接燒了。
好在趙興混的很好,正被人崇拜而向聖人的方向發展呢。
歌就那麽多首,唱完了也就沒了,于是就蹲到一個池塘的邊上,捧起清冽見底的水要潤潤嗓子。
結果剛喝了一口,當時跳腳:“呸呸呸,苦的。”
趙興就指着他哈哈大笑:“這周圍都是騎兵牛羊,往裏拉屎撒尿,苦的還算好的,真的喝下去,能拉肚拉死你。”然後再次在許傑的面前,向他展示自己的博學:“像這種淺的水面是因爲來水少,但蒸發的卻快,結果入水出水,最終鹽的濃度會越來越高。現在還行,氣候溫暖,等上幾百年後,這一大片池水會因爲越來越幹旱,最終蒸發成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鹽池——唔唔唔。”趙興驚恐的掰開許傑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你幹什麽啊,你要謀殺主人嗎?”
許傑就好像做賊一樣四下觀察,然後給了他一個噤聲的舉動:“剛剛,剛剛先生說,這裏含鹽,而且還會在不久的将來,變成巨大的鹽池?”
趙興就一臉蒙圈的點頭:“對啊,後世這裏是銀川,這裏會是銀川最大的産鹽基地,鹽?我剛剛說了什麽啊——”
然後兩個人立刻躲到蘆葦蕩中,蹲在裏面咬牙切齒的道:“林胡,必須滅掉,這裏,必須是我們的,越快越好。”
正這時候,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貴使,你在哪裏,我們大王行獵回來啦,我們去見吧。”
秦陌正在池畔東張西望的找尋呼喊。
結果一時沒見,卻是尿急,當時寬衣解帶就對着池水放水。當時趙興和許傑就跳起來:“好小子,你敢往我的鹽堆上撒尿,找打呢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