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傑的莊園其實不是莊園,就是一座城,與魯國孔子毀掉的三都有過之無不及,已經趕上了晉陽故都的高度了.而且這些年他們人口多,财力雄厚,城牆修建的是高大寬闊并且堅固無比。
肥義倒是第一次見到這座城,于是就斷言:“公子傑一面在國君面前極力讨好,以期待取代太子之位,其實他背地裏也是做足了準備的。其心可誅。”
趙興就歪着腦袋看着這個自己第一次看到的城,分析道:“狡兔三窟,也從這個城就看出,即便他不能取代君位,隻要老國君一薨(天子死爲駕崩,諸侯死爲薨,卿死爲賽,大夫死爲卒,士死爲不得)新君初立根基不穩,他也會以此爲根基,出兵占據晉陽,然後與新君分庭抗禮,到時候便又是一個三家分晉的局面啊。”
趙雍深有感觸:“車上,老師和相幫以孔子堕三都啓發提醒我,可謂用心良苦啊,現在看來,趙國也應該堕三都了。”然後堅定的下定決心:“那我們就從這裏開始吧。”
肥義也不得不爲當初趙興的決斷叫好,爲現在的局面而後怕,向趙雍請罪:“都是老臣這些年的不查失職,還請太子責罰。”
趙雍看着這個巨大的城,對于肥義的請罪大度的道:“相幫輔佐國君治理朝政,日理萬機,這地方上的事情的疏漏也是難免,不要過于自責。好在先生的一個決斷,卻讓我們有機會及早的發現隐患倒是萬幸,現在全力鏟除他正是時候。”
趙興就很同情肥義,這個年代,本來就消息閉塞,再加上公子傑收買了地方官,刻意的隐瞞,當然他就不知道了。不過這件事也可以爲他提個醒吧,讓他知道天下的隐患之多。
看來,這趙國是最需要變革圖強的,但肥義能做到嗎?他做不到。他做不到,那就我做吧。
不過在這個時代,凡變革者都要面對龐大的貴族階層。在這個已經固化了的龐然大物面前,變革者都是沒有好下場的。自己不想找死,那麽就要依托這個肥義的名聲了,誰讓他是相幫,這事該他做嗎。那他當槍,嗯,不錯的選擇啊。
被趙興瞄了一眼,肥義就感覺周圍突然間氣溫降低了幾度,讓他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但看到趙興的臉上依舊是真誠的和煦的春風,眼神裏依舊是滿滿的誠意。再想一想即便趙興有點想法,以他現在和未來的能力,也不能将自己這個老牌的貴族,幾代的公卿怎麽樣的。一個沒有根基,初來乍到的家夥,即便再有手段權謀,也拿像自己這樣的老牌公卿貴族沒有一點辦法的。他真要敢動這樣的貴族,立刻就會受到所有貴族的群起而攻之,他死的會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就比如由魏國培養的,新興的士族優秀者如李悝,吳起,商鞅,還有龐涓等等,曾經不自量力的向老牌貴族發起過無數次的挑戰,但結果如何?還不是轉眼間身死族滅。
宮鬥,那是老牌貴族之間的權利,其他的人是玩不起的。這就是階層固化的好處。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還是說眼前吧,斷了公子傑,這個趙雍上位最大的對手的根,才是當務之急。
在這點上,趙興和肥義有着默契的共識。
在這座城的不遠,也就是三裏路的樣子,還有一座小城。熟悉狀況的叢生介紹說,那是公子傑家族的别院,也有家族武裝駐守。但兵力不多,隻是爲和本城形成犄角,起到拱衛的作用。
肥義沉思一下之後,立刻決斷,“本相幫帶本部攻擊主城,叢生将軍帶你的本部攻擊别院,務必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
如此分兵倒是和了兵法,也是穩重。
但趙興想了下卻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據叢生将軍說,這次你帶出來五千家族武裝,那麽,公子傑的老爹還擁有一萬五千家族将士,如此,兵力上,我們就是旗鼓相當。但是人家可是擁有城垣憑借,我們就落了下風。”
肥義若有所思。
“同時我說句叢生将軍不願意聽的話,這次太子的仁厚,感動招降了公子傑的家族武裝,但雙方真的面對生死搏殺,其中難免有雙方的親戚朋友,這就會出現攻擊不堅決的事情發生。”
叢生點頭:“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們需要的是速戰速決,然後趕回都城即位,不能在這裏拖延太久,所以——”
“所以,我們就聚兵一處,先拿下别院,再轉攻本城。”肥義立刻從善如流的否定了當初他的安排。從這一點上看,這個相幫不是一個食古不化,死要面子的人,這對未來自己說動他推動改革有好處。趙興如是想。
叢生也立刻表現自己的軍事能力,以獲取新君的重視:“我們先對别院虛張聲勢的發起猛攻,本城就會出來營救,我們就給他來個半路劫殺,打一場公平的野戰,到時候,我們就勝利無疑了。
趙興就一拍手:“這真是三個臭皮匠,頂的上一個諸葛亮啊,諸葛亮是誰?他是鬼谷子的高徒,當年我國的軍師,軍師是什麽職務,那就說來話長,但這都是細節問題,我們不要太過在乎細節。”
結果不說還好,這一說肥義就倚老賣老的教育他:“兵法雲,戰争勝敗在天時,在地利,在人和,更在乎細節。隻有——”
“某受教,麻溜的開戰吧,天馬上就黑啦。”趙興最煩倚老賣老。
于是,趙雍鹦鹉學舌的小手一揮:“大軍轉向,進攻别院。”于是,全軍轉向,抛棄了早就枕戈待旦的本城上的敵人,轟隆隆的沖向了别院。
别院不大,是用夯土築成的,低矮而單薄,看看城上那些瑟瑟發抖的将士,也就三五千人。趴在城頭的是一個年輕的将領,一看就是一個養尊處優沒有經驗的家夥。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戰車上的肥義,當時伸着脖子詢問:“相幫因何來攻?”
相幫不知道上面的是誰,于是大聲詢問:“你是誰?”
“相幫,我是公孫既有啊,去年我還跟我的叔叔傑拜訪過您呢,雙方還相談甚歡,這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呢?”
公孫不是姓,他代表的是這個家夥是公族的孫子輩,是公子的下一代,這是身份。
後來随着血親越來越遠,但一群人還是念念不忘自己公族身份,于是,就将代表身份的公孫兩個字做了自己的姓氏,再後來,可能是一支公孫姓氏和本族鬧了矛盾,于是,直接以孫爲姓氏了。
也就是說,當代孫姓,是真正的貴族,其尊貴程度,可比那些沐猴而冠的愛新貴族強大的多了。趙興就想,若自己是孫姓,在後世遇到那淺薄的貴族,就一定大嘴巴抽他,不要讓他上蹿下跳的給貴族這兩個字抹黑。
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趙雍對着城上大聲的宣布了自己的身份:“我,太子雍,你家公子傑在我歸國半路劫殺我,不仁不義,所以,我現在找他,讓他出來,我要和他決鬥。”
這就有一種古風緻師的意思了,先占據道義制高點,咱們掰扯掰扯道理。然後咱們再以私人身份來一場趙人的決鬥。
至于他一個十四歲的娃打的過打不過二十五的青年,這就是細節,因爲大家都心知肚明,公子傑不在家,叫也叫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