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兩個人在山中奔走,所以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天剛亮的時候,兩個人就在院子裏,在趙興的帶領下,打他那套四不像的太極拳。
當兩遍太極拳打完的時候,兩個人渾身出了一身透汗,太陽也已經爬上了東山,外面傳來了一陣車馬的聲音。栅欄不高,站在院子裏就可以看到外面的狀況,是一小隊軍隊,大約有十幾個人的樣子。
一輛雙輪戰車上,站着三個人,左面的是将,右面的是右也叫戍右,中間的禦,其實就是車夫,而在戰車的兩面,一面5個甲士。正好是一個趙國簡單戰車的編制。
正在兩個人向外張望疑惑,不知道爲什麽戰車能跑到這荒僻的地方來時候。結果車上的那個将正好扭頭看過來,也正好看到了趙雍。當時也不等戰車停住,直接跳了下來,按着腰中的寶劍,奔向了趙雍。遠遠的就躬身施禮,語氣裏充滿了歡喜與興奮:“公子,真的是公子嗎?”
趙雍也興奮的拉開栅欄門,快步的走了出去:“是我,你們怎麽到了這裏?”
這個風塵仆仆滿身風霜的将就興奮的回答:“國君病危。”然後小心的湊上一步,壓低聲音禀報:“國君命公子出使秦國,其實别有用意。國君早有意立公子傑爲君,将您支開。相幫肥義洞悉國君心思,當機立斷,派人通知您趕緊回國繼位。爲了防備公子傑中途做手腳,才請您以避開魏國追殺爲名,繞路塞外草原。但事情不密,還是讓公子傑知道了您的路線,才有了這次兇險。”然後松了一口氣:“當您遇害的消息傳到國都,相幫親自去戰場觀察,卻沒有見到您的蹤迹,于是,就派出無數兵車,在全國北方分散找尋。天可憐見,讓小将遇到公子,公子,不能耽擱,立刻随我回國都,準備繼位吧。”
站在一旁聽着的趙興當時大驚,感情這事還有這麽多的曲折啊,自己一上來,就來了一個奪位大戲,有意思了。
趙肅侯這是又犯了他們老趙家不講規矩,任性妄爲的劣根性,不是按照周禮,傳位給嫡出長子趙雍,而是要傳位給他莫名奇妙喜歡的侄子公子趙傑。
趙傑年長趙雍十歲,按照正理,在趙國大敵環視的情況下,真的傳位一個成熟的人做國君,是對趙國有利的。
但傳嫡不傳庶,傳長不傳幼,這是周禮規矩,也是維持君位繼承穩定的根本。趙雍已經加冠了,再傳公子傑可就是禍患了。而趙肅侯,現在的趙雍老爹又犯了老毛病,爲趙國的内亂埋下隐患。不說别人,就是趙興就絕對不答應,即便是公子傑做了國君,趙興也必須将之踹翻,否則自己手中的這個奇貨可就砸手裏啦。
當然,這個趙雍也不是什麽好餅,他後來也是将君位傳給了庶出的二兒子,而不是老大。結果自己被公子趙成殺了大兒子,餓死他本人,造成肥義慘死,國内動亂三年方平。
也正是這種不按規則,特别暴烈任性,弄的趙國十二代國君,亂了十一代。把一個本來能滅了秦國,弄得隻能相抗,最終被滅國的下場。所以,趙國,被曆史定性爲烈亂之國,不是沒有原因的。
趙興不知道沒有自己,曆史趙雍是怎麽上位的,但自己來了,就必須讓他成爲趙武靈王,不能有任何不确定因素。
于是,在趙雍高興的準備跟着這個将軍走的時候,趙興一把拉住了他:“公子且慢。”
“老師爲何阻攔?”趙雍納悶的詢問。
這孩子,真是太沒心沒肺了,你老爸不打算把君位給你,公子傑也派出心腹假扮林胡追殺你了,你就憑借這個人這麽三言兩語就跟着人走,真讓人懷疑你是怎麽活到被餓死的。
不管趙雍的驚詫,趙興一伸手:“将軍,可有相幫的信物?”
這麽一提醒,趙雍也反應過來,悄悄的躲到了早就站在身邊的趙無疾的身後,而趙無疾也提起了寶劍保護了趙雍和趙興。雖然對方十多人,各個還都是戰士。但做爲家臣,不管對面是十幾個将士,還是萬千大軍,他必須義無反顧的死在家主的前面。這是他們的責任也是他們的宿命。
這個将軍看到聽到這樣的狀況,就刻意的打量了下趙興,然後對趙興施禮:“先生,這次相幫派出不下五百乘戰車四處尋找公子,若要都帶相幫信物,說不得就讓相幫傾家蕩産了,所以,末将沒帶信物。”
趙興就将趙雍再次向後推了一點,橫了手中的寶劍:“既然如此,我是不會将公子交給你的。你這就回去,帶來相幫信物手令,我們再跟你走。”
這個将軍就想了下,然後給趙雍施禮:“公子委屈,我立刻星夜回邯鄲,請相幫手令。”然後從車上卸下他們用的一些器物,暫時給趙雍使用,然後還打算留下幾個士卒保護趙雍。
趙興立刻給予拒絕,誰知道是保護,還是監視,亦或者是看押?“公子的安危,由我和我的家臣趙無疾足矣,你速去。”然後和趙無疾保護着趙雍慢慢的退回院子。
那個将軍想一下,也是這種狀況,敵我不明的情況下,趙興的謹慎是萬分正确的。
于是吩咐了下跟随的步兵,直接跳上戰車呼嘯而去。而那些士卒放下了東西,還特意放下了五件兵器,一張弓,兩壺箭。然後他們向遠處行去。
從這樣的安排上看,似乎這個将軍的确是相幫的人。但即便這樣,趙興還是謹慎的沒有招呼他回來。
當那些士兵走遠了,趙興緊張的對趙無疾道:“無疾,你的家周圍可有年輕力壯的同伴?”
趙無疾也明白事情關鍵了,于是點頭:“轉過山坳,便是一個三十戶的大莊,有壯男不下五十。”
這個時代,這種偏遠的地方,三十戶,的确可以稱爲大莊了。五十壯男,的确可以稱爲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你能不能将他們召喚來?”然後鄭重的道:“你要知道,現在在我們身後的,就是正統的趙國公子,現在是太子,不久就是國君。你招呼那些壯男保護了國君,未來太子登基,你們便是功臣。”
趙無疾看了一眼趙雍,再次躬身施禮:“不說君上的身份,即便是老師帶來的人,那就是我趙無疾的客,我是不能看着我的客人被人欺淩的。”然後吩咐一聲媳婦,提着他的寶劍飛奔而去了。
等趙無疾走了,趙興緊張的再次蹲下,将趙雍縫合的被割裂的裙裾再次撕開,将他再次綁成了褲子,将他的大袖用繩索綁成了緊袖劍口,一面忙活,一面對趙雍道:“太子,現在外面局勢詭異不清,現在除了趙無疾和他的人外,外面的人誰也不能信。但在這裏也不安全,一旦消息走漏,公子傑難免殺上門來。所以,請太子立刻進山,沒有我去找你,你千萬不能出來,誰叫你出來都不能露面。”
趙雍也感覺事情的危急,小臉已經變得煞白了。這時候他也明白了,塞外被截殺,不是偶遇林胡,是自己的堂兄公子傑的圖謀。他既然消息靈通到了那種地步,都能出塞截殺自己,那麽現在在國内更能殺了自己。曆來奪位都是殘忍的,趙家一奶同胞相互厮殺絕不留情的事情太多了。
“一切都聽老師的。”然後鄭重的道:“等我繼任君位,我當——”
“這個時候說那些不着邊際的事無用,你也不必在這個時候收買我,那顯得膚淺,我們是兄弟,兄弟就當不離不棄。反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死在這裏的。”然後叫過那個女人和孩子:“你趕緊帶着太子進山藏起來,藏在隻有你和你男人知道的地方,然後等你男人帶着其他人手回來的時候,我們再去與你們彙合。”
那女子卻沒有趙雍的緊張,而是雙手先将一襲袍服遞給趙興:“主上,衣衫做好了,可以穿戴。”然後直接拉着趙雍和他的兒子,急匆匆跑向了後山,不大一會,就消失在了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