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能造陶?”面對這個醜陋的趙興叫做連體竈的東西,再聽趙興說要将他燒成陶器,趙雍簡直對趙興的能力不相信到了絕對自信的地步。
在古代,各種技藝是各個家族不傳的秘密,那都是一個家族生存發展的看家本領,那不是誰想學就學的,那是會發生戰争的。
而古代人,民風淳樸到了令人懷疑古代人都是傻子的地步。他們是絕對不會因爲貪婪,在對方沒有允許的情況下,就去偷學别人家的技藝。其實燒陶,實在是再簡單不過,根本不需要偷學,隻要有陶土,就完全會。
趙國的燒陶技藝,已經相當的發達了,山西侯馬,就是現在這個方圓範圍,就是後世出土戰國陶器的集中地方。但趙國的陶器是掌握在趙國下卿田氏手中,是田氏的立家之本,爲此不惜和齊國的田氏發動過家族戰争。其規模達到過各出兵車五百乘,也就是按照現在的軍隊編制,雙方出動正規軍,爲了一個知識産權,發動了十萬人規模的戰争,都達到了一個諸侯國的規模了。
當然,在這個時代,在中原,這個十萬人的戰争叫做宗族械鬥,放在國外,才叫滅國戰争。
其實,這不是榮耀,倒是一種悲哀。
被問到自己會不會做陶,趙興就一面在沙地上寫了一個陶字,然後指給趙雍看,其實是套趙雍寫一個當代字,讓自己學習。然後解釋:“我未來燒制的陶,其實和其他家的陶有些區别,其實,我把他叫做瓷,或者是半瓷。”然後就在趙雍對應自己,寫的那個趙文陶字邊上,又寫下了一個瓷字。
這個字是新字,因爲這個瓷器在趙興的思維裏,在這個時代還沒有,所以才是一個新字。
趙雍就歪着腦袋冥思苦想自己會的文字中和他符合的。但最終沒有結果了。
這個字,就成了趙興在這個時代“創造”的第一個字,也就是一個成熟的新的簡體字。從此,也算是趙興在這個世界裏,留下的第一個印記,讓後來的考古學家,面對一個戰國大墓裏出現的這個完整的現代字的時候,蒙圈的一塌糊塗。簡直認爲,他們辛辛苦苦盜掘的是一個假的戰國墓葬,而一件精美的戰國陶瓷,就被某套一錘子砸了。
本來趙興準備在趙國,發展一下制陶業,然後将這個行業變成自己發家緻富的手段之一,變成未來自己在戰國繁衍一族的經濟根基的。
但在知道趙國已經有下卿造陶之後,趙興決定放棄這個簡單的發家緻富的方法。自己光棍一個,是沒有實力和能發動和一個一次家族戰争,就出動五百乘戰車五萬人的家夥比拼的。
這個年代,卿族殺一個國君都跟玩似的,議論立廢更是平常。卿大夫之間的鬥争也越來越殘酷。家族鬥争中失敗的結局,都是被徹底的滅門,絕對不會讓再一個趙氏孤兒的事情再次發生的,尤其是趙國,這東西是有前科的。後患無窮是大忌,斬草除根才是規矩。
而一個大族對付自己,一個惡奴足矣。不要把這個小屁孩子當做靠山,至少,現在他不是自己的靠山。而将來,自己若是沒有足夠的實力,君王爲了讨好卿族也好,爲了勢力平衡也罷,把自己這個老師賣了,也不是不可能。
天下有名的老師,呂不韋,曹锉等等,哪個還不都是這樣的下場?趙興肯定,凡有培養出傑出帝王的帝師,最終都是要被學生拿出去頂缸,平衡新舊勢力的,沒有一個例外。
于是,他決定,繞開危險,另辟蹊徑,不燒陶,燒比陶更高級的瓷。雖然不是那麽成熟,但最少是半瓷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其實戰國的陶器已經相當發達了,制作的陶器之精美已經讓人難以企及了。但陶沒有發展到瓷,究其原因就是差臨門一腳了。
陶和瓷的區别在哪裏,簡單的很,區别就是再進一步,隻有溫度。這個對應現代人來說,做一個更保溫,窯口溫度更高的窯,是不是問題的,那正是他一直和他的弟子趙雍說的,不要在乎的細節的細節問題。
用鋒利的寶劍,砍了最好的松木做了柴火,然後将這些松木塞在這個醜陋的行軍竈裏點燃,然後再在周圍陪上柴火,再用土填埋,留下一個煙口,剩下的就等着陶的出廠了。
在這個等待的時候,趙興用劍将昨夜那個燒的半生不熟的野獸開膛清洗,去除内髒,然後小心的剁成肉段。他必須将肉煮熟,這到不是爲了教導趙雍人和野獸的區别做實驗,而是要在未來的路上,盡量不要停下做飯,争取時間多趕路。
就在這個過程,還不忘記教導出一篇庖丁解牛的典故意義。
當然,他不知道這篇文章現在有沒有寫出來,但看到趙雍聽的如醉如癡的樣子,最少他沒有聽過自己這麽新鮮的解說。或許,這篇文章根本就不是什麽哲理的論述,隻是一個廚師的食譜,而流傳在各個諸侯士大夫的廚房裏呢吧。
但現在趙興和趙雍是一個帝師,一個未來的帝王,還是那句話,屁股決定腦袋。所以,一切都可以上升到政治的高度。就比如,一個食譜在兩個人中間,就是治國的道。這很重要,這就比如當年孔子和他的弟子做一個小魚醬,都能被後世聯系到至理名言:“治大國如烹小鮮。”是一個道理。
當一個人成爲聖人的時候,他的一個屁,都被後世崇拜者認爲是有他的道理的是一樣的。
那個一句頂一萬句,就最好的诠釋了這個道理。
竈陪好了,不錯,隻是一個角沒有燒透,有了點瑕疵,但對于這樣的手藝,趙興很滿意,至于那個瑕疵,他當然對趙雍的說法是:“這是一個馬上就可以讓我們吃上一鍋肉湯的東西,不要在乎那些細節。”
肉下鍋了,再加上兩個人找來的野菜,還有一點蘑菇,當然都是在趙興确定絕對沒有毒的情況下,被一股腦的丢在了這個竈的自帶鍋裏。
然後一大一小,就蹲在後世電飯鍋大小的竈旁,充滿渴望的等待肉熟。
在這個荒郊野外,能吃上一頓翻滾爛熟的肉湯,已經是一種絕對的奢侈,至于佐料,尤其是鹽巴,不要在乎那些細節了,有口純天然的肉粥,你還奢求什麽呢?
用順帶着燒出的湯匙,其實大小等同于勺子,舀一口肉粥,趙興舒服的直哼哼。在美美的吃了第一口之後,對着已經哈喇子多長的趙雍比劃了一下,“鮮美,吃。”
趙雍才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然後也享受的感歎:“這是我這輩子吃的最鮮美的肉粥了。”
這鍋肉粥沒有兩個人說的那麽鮮美,在宮廷裏,喂狗都不會吃的。但這就是朱元璋珍珠翡翠白玉湯的效果。在這個環境下,即便是豬狗食,兩個人也會感覺是這個世界上最甘美的食物的。
剩下的日子,就是在趙興準備長途攀爬的驢友必備的裝備,雖然因陋就簡,但每一件出來,都會讓趙雍驚呼趙興爲天人。
其實就比如一個硬木做的鈎子,其實不精美,但趙雍驚奇的是他的制作過程,因爲他打娘胎裏出來,看到的都是精美絕倫的器物成品,根本就沒接觸過制作過程。于是就在趙興不斷的做,講解着每做出一件的名字,然後在趙雍的驚歎中,在地上寫出他們的文字,趙興就學習記憶,結果就這幾日的功夫,趙興已經記住了二百多個趙國的文字了。
一切都在準備中,但一個意外,又讓趙興兩人的行程拖後了兩天,因爲在喝了一頓肉粥的酣睡之後,趙興已經起來開始準備紮緊上路的所需,但趙雍卻依舊酣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