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都是周人,于是,雙方首先放下了警惕戒備。黃皮膚黑眼睛,黑頭發,這就是一族人,雖然一族人也有仇殺争鬥,但現在兩個身處在異域異族地方的同族人,在内心裏,還是有認同和安全感的。
中國人就這樣,兩個不認識的人互相見面,互相打聽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這是中國人的習慣。對于在歐洲人看來,這絕對是不禮貌的行爲,中國人誰也不會隐瞞自己的出身姓氏,誰也不會怪你探究别人的隐私,反倒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關系熱絡。
互相打聽攀談中,口音不同,但依舊想看看能不能七拐八拐的攀上親戚。即便攀不上,隻要是同姓的,都會驚喜的歡呼,互相把臂慶幸,五百年前是一家。
而趙雍和趙興,同姓,幾乎不用五百年,就能攀上本家。
實在攀不上也沒關系,最終還有一個我們都是趙人,即便不是趙人,還有一個炎黃子孫墊底呢。确定了五百年的一家,感情就熱絡起來,心情就近乎了。這是漢人的習慣,也是中國人的習慣。
這時候有中國一說了嗎?有。
如果再攀上老鄉,那簡直就是意外之喜了。流浪在外,一個同省,也會親近的稱呼一聲老鄉。老鄉的概念,在中國人的眼裏,一個鄉的,是以一個村做老鄉;一個縣的,就擴展到東西南北四個區爲老鄉。出了省了,一個省的就是老鄉了,若是出了國,一個國就是鄉黨老表了。隻要攀上一個姓一個老鄉,或者不管是什麽關系,就感覺互相有了依靠,雙方可以信任了。
但一個周人,就足可以帶來巨大的信息了。
趙興笑了:“還好,我這半吊子的古玩菜鳥,判斷的正确,這裏是戰國,雖然亂了點,但我穿越還沒有穿越的地方太離譜。“那麽你叫什麽?”
“雍,姬姓。”
這個孩子叫雍,姬姓。戰國時代已經有了姓和名。而姬姓是周王家族的姓氏,是貴族。那麽這個孩子就應該叫姬雍。
“殺你同伴的是胡人,也就是你口中的林胡。所以,草原對于我們來說,是不安全的,也所以,我們還是躲進森林吧。野獸相對于人來說,野獸更安全些。”在戰場選了一把還不錯的青銅劍,雖然很短,但揮舞了兩下,還趁手,用指頭試了下鋒刃,還行。這還行,就是說,這要是拿到後世去,最少能出手個幾十萬。拿着一把價值幾十萬的古董,就這麽随便揮舞,是不是很拉風很得瑟?反正現在趙興是這麽感覺的。
“我,趙國人。”那孩子也在一個死者的身上撿了一把劍。但看他的表情,玩的心,大于準備在未來森林裏,和虎豹爲伴的争鬥中的危機心要大。
“好吧,那麽你現在應該叫趙雍對嗎?”姬是姓,但趙卻不是,他隻代表這個小家夥是一個叫做雍的趙國人。
“對。”
在确定了之後,趙興的手不由得一顫,被那把鋒利的短劍割傷了自己的手指,在戰國,趙興流下了第一滴血。
将手指插在自己的嘴裏吸吮,然後斜着眼睛看了再看這個孩子。
因爲,這個名字很震撼,更确切的說,是非常的震撼。因爲在中國的曆史上,姬姓是王族,是天子一脈。而趙國的姬姓,說明這小家夥是趙國的國君的後裔。雖然趙國是侯爵,是三家分晉之後,逼着周天子承認的,這造成了周天子威信掃地。趙侯的得爵不怎麽光彩,很是被其他公侯邊緣化,但對他的影響并不大。不過這卻開了一個惡劣的先例,但更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時代,輝煌的戰國時代開始了。
而在趙國叫雍的,隻有一個,以前不知道有沒有,但以後絕對沒有敢叫這個名字的。那就是趙雍。如果這個名字你還不熟悉,那不要緊,說個你熟悉的——趙武靈王。知道這個連三歲孩子都應該知道的家夥是誰了吧。
趙國第六位國君、政治家、軍事家,改革家,确切的說,是軍事改革家。
同時也因爲他的一生的不着調而讓大家迷糊他配不配得上,上面那些光環。
這一點,在後人爲他拟定的谥号就足可看出。
在谥号裏,武,代表果決剛毅,開疆拓土有做爲,這是褒義的。
但又有個靈,靈在谥号裏,就有做事莫名奇妙不着調的意思,是貶義。
所以,這個人是讓人難以琢磨的智慧和愚蠢合一的化身。
而更确切的說,是一個被後世除了王莽之外,被考據黨公認的穿越者。
當然,考據黨之考據黨按照爲反對而反對的原則,必須再次推理。經過上落無窮碧,下挖百代人家墳的規矩,最終考據之考據得出的結論,這個趙雍在他的一生中,沒有什麽讓人驚奇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過。
出生時候,沒有滿屋異象,隻有一個孩子出生時候的尿騷。成長中,沒有被雷劈,沒有跌落山崖,沒有大病昏迷病史。除了繼承了他趙家祖祖輩輩暴烈任性不着調的性格外,也就是說,他沒有穿越的所有必須要素。
那麽他一生的總總傳奇就沒有了理論依據,而他的晚年斷崖般從睿智無比,到所犯的低級錯誤,也絕對不是一個穿越者該犯的。一個穿越者,是不可能被餓死的。
于是攪屎棍黨跳出來,推翻了考據黨和考據考據黨的考據結果。獨樹一幟标新立異。
據攪屎棍黨考證,趙武靈王之所以在少年時候平庸,年輕的時候卻有那麽瑰麗輝煌的人生,而中間戛然而止,又回歸成爲一個平庸的普通人,一個愚蠢無比的人,最終成爲一個把自己餓死在沙宮的糊塗人。這其實足正說明,他不是一個卓越的穿越者,他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他的所有輝煌,都是因爲一個影子穿越者的輔助教導。結果那個穿越者聖名不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可能是突然離開,或者幹脆一個感冒死翹翹了,這樣的解釋才合理。
若不是這家夥後來沒有了穿越者的輔助教導,最終變回原先的平庸昏庸,統一天下就沒那個不知道老爹是誰的秦始皇什麽事了。
那麽按照考據黨和考據之考據黨,以及攪屎棍黨的推理,趙興堅定的認爲,其實,攪屎棍們也并不是一無是處。就比如推論出趙武靈王身後有一個穿越者輔助他,讓他在他的前半生活的輝煌燦爛的穿越者,是的确存在的——站在趙雍這個孩子面前的自己,不正是這個人嗎?
奇貨可居。延年益壽。
現在趙興的思想裏就出了這八個字。
奇貨可居,說的是這個小屁孩趙雍。自己何必舍近求遠,去邯鄲等待未來必定殺了自己親爹的秦始皇的降生呢?幫着這個小家夥早點統一全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項嗎。尤其他還小,好忽悠,不是,應該是好教導。
而延年益壽說的是自己。
自己絕對不能按照攪屎棍黨推斷的那樣,一個噴嚏死翹翹。隻有自己活的足夠長命,才能保證提前統一中國的偉業完成,而不是一個半拉子爛尾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