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不要再用家族的名義,來替你的膽小和私心買單了!”馬歇爾強壓着心中的怒火,說道:“下一次,請換個理由!”
“哥哥。”薩拉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了,那一抹哀傷的神情,讓人極爲地動容:“從小到大,你都知道,我的眼淚是不可能裝出來的,我沒有一句話在欺騙你,也請你别再傷害我了,好不好?”
這個瘦弱的姑娘,就站在哥哥的面前,一步不退。
的确,馬歇爾之前所說的那幾句話,像是刀子一樣,刺在薩拉的心頭。
哪怕滴出血來,薩拉也還是要逼着自己堅強下去。
馬歇爾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而不遠處直升機的螺旋槳還在高速轉動着。
一旦馬歇爾踏上去,便會立刻起飛。
可是,薩拉就這麽攔着,眼神之中甚至帶上了哀求的神色,看起來确實楚楚可憐。
是的,爲了這個家族,她真的付出了很多。
可惜,至于有沒有人能理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讓開,薩拉。”馬歇爾終于開口,聲音發沉。
妹妹的眼淚讓他有些心軟,可是,事關總統競選的大局,事關家族事業的二次騰飛,馬歇爾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家族投入了巨大精力與财力的候選人就這麽挂掉,更不願意所有的布局和心血都竹籃打水一場空。
“哥哥,法耶特已經沒有翻盤的能力了,你相信我。”薩拉抹了一把眼淚,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哥哥,其實,從頭到尾,法耶特都沒有任何的勝率可言,我們終究是白忙活了這一場。”
白忙活嗎?
聽了薩拉的這句話,馬歇爾的面色開始變得難看了一些,他冷聲說道:“我不接受這樣的失敗……絕不接受!在家族已經付出了這麽巨大代價的情況下,還沒到最後一刻,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馬歇爾說這話的時候,還喘着粗氣,顯然受了不輕的刺激。
他已經越來越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了。
“哥哥,我隻求你,今天晚上不要去,要去的話,再等一天,行不行?”薩拉說完這句話,立刻改口:“不,不要一天,隻要等十個小時,十個小時之後,你無論做什麽,我都不會阻攔你,好不好?”
“十個小時?”馬歇爾擡起手腕,看了一下表。
這個動作意味着,他猶豫了。
以往,馬歇爾真的非常信任薩拉,兄妹兩個的關系也很好,如果不是薩拉讓她自己和阿波羅之間的關系變得那麽不清不楚,那麽這兄妹兩個的相處還會一直和諧下去。
“沒錯,就是十個小時。”薩拉的眼睛裏升起了希望之光:“現在除了蘇銳之外,還有很多人在對着我們暗中觀察,十個小時之後,這些居心叵測的人都會浮出水面,我們也能看清楚更多的東西……最關鍵的是,那個時候,我們家族就不用被卷入太深了。”
薩拉簡單的幾句話,把利弊全部闡述清楚了。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薩拉也已經盡了力,至于馬歇爾願不願意聽,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好……”馬歇爾終于開口了:“我答應你。”
薩拉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的淚水再一次地滿溢了出來!
能夠說服自己的哥哥,薩拉所付出的努力和所承受的壓力,是常人難以想見的!
“但是,五個小時,不能再多了。”馬歇爾說道:“最多五小時!”
說完,他扭頭朝着房間走去。
薩拉看着哥哥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法阻攔了。
還好,在這五個小時之内,隻要馬歇爾不沖到第一線,那麽薩拉就可以操作很多事情了,整個家族的境遇也不會急轉直下。
然而,馬歇爾剛剛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卻停下了腳步。
因爲,在他的房門上,竟然插着一支箭!
沒錯,就是一根黑色的箭矢!
馬歇爾非常确信,在五分鍾前自己出門的時候,這一支箭之前絕對沒有出現在房門上!
這是什麽時候射來的?
看着這根箭矢,馬歇爾的目光之中閃現出了冰寒的意味,後背上的汗毛也不禁控制不住地豎了起來!
薩拉的心中大呼不妙!面色驟然蒼白無比!
好不容易勸說住了哥哥再等五個小時,薩拉說得口幹舌燥,然而,她知道,随着這一支箭矢的出現,今天晚上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這是在威脅我。”馬歇爾抓住了箭杆,猛然一拔,竟然完全沒能拔得動!
他的面色變得無比陰沉!
這一根箭矢,就像是打在他臉上的耳光!
火辣辣的生疼!
射箭者明顯就是在告訴馬歇爾——我可以随時打你的臉,也可以随時要你的命!
作爲一個超級大家族的現任族長,馬歇爾完全沒法承受這樣的侮辱!
“混蛋!這是**裸的挑釁!”馬歇爾的眼睛死死盯着箭矢,整個人都快要被怒火給吞沒了:“甚至,這是戰書!”
這是戰書!
薩拉的眼神開始變得悲戚了起來,随後,她也喊道:“哥哥,不要沖動,這不是戰書,這是激将法!這是在逼你去!他們越是要讓你幹什麽,你就越是不能……”
“住口!”
馬歇爾滿臉漲紅,脖子上青筋暴起,吼道:“今天,誰也攔不住我!就算是總統阿諾德也不行!”
說完,他便立刻朝着直升機走去,大步流星!
…………
由于這一支箭矢的出現,薩拉終究還是沒能攔住自己的哥哥。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眼睛裏面的哀傷和眼淚都是認真的,那些東西,和演技無關。
有些看起來錯綜複雜的局勢,之所以會覺得看不清,那是因爲你自己本身就是棋子。
如果能夠順順當當地跳出來,從更高的維度去看這件事情,那麽情況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薩拉在見到了蘇銳之後,就努力把自己從棋局之中抽離出來,再将自己代入旁觀者的角色,所以很容易就分辨出了馬歇爾家族的未來走向。
該做什麽選擇,她比自己的哥哥更清楚,薩拉的眼光,一直都是細膩且長遠的。
所謂的面子和尊嚴固然重要,但是,暫時的“丢臉”,和整個馬歇爾家族的延續相比,孰輕孰重呢?
做出這個選擇來,其實并沒有太大的難度,不是嗎?
然而,自己的哥哥偏偏陷入了這樣的泥潭之中無法走出來,很多男人都會在這種關頭陷入意氣之争中。
甚至,馬歇爾還對薩拉說出了“你的屁股到底朝着哪一邊”的話來。
以薩拉的智慧,不可能聽不出出這句話裏面的弦外之音,她知道,自己和哥哥之間的隔閡已經産生了,可能再也無法将之消除掉了。
不過,至于朝向哪一邊的問題……蘇銳還真看過薩拉的背部曲線……好吧,雖然沒發生什麽,但從某種意義上面來說,這也算得上是薩拉的主動選擇了。
看着馬歇爾所乘坐的直升機緩緩升起,薩拉眼睛裏的悲傷逐漸退去……在這種關頭,哥哥怒發沖冠,但是薩拉自己必須保持冷靜,她會盡力再拉這個家族一把,哪怕以自己爲代價也在所不惜。
薩拉也沒有去追究是誰射的箭。
對方既然能夠無聲無息的做到這樣的事情,那麽說不定早就遠遁了,追查沒有意義。
馬歇爾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立刻上了飛機。
可是,安排-射這一箭的人,必然也是個跳出棋盤看全局的人。
薩拉不禁覺得有種脊背發寒的感覺,似乎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别人看了個通透。
她知道,一旦這樣的對手出現,那麽,想要把馬歇爾家族完好的延續下去,就太難太難了。
…………
此時的薩拉并不知道,在距離馬歇爾家族一公裏之外,有着一台黑色轎車正在行駛着。
而開車的人,正是邵梓航。
後排坐着的是……軍師!
而在軍師的手邊,還放着一張弓!
沒錯,剛剛的那一箭,就是來自于軍師!
是她親自射出來的!
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任務,可是,軍師并沒有交給其他人去做,而是冒着被馬歇爾家族圍攻風險親自來了!
那麽,軍師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邵梓航大大咧咧地說道:“軍師,我覺得,你就算是一箭把馬歇爾給射死,不也沒什麽問題嗎?爲什麽偏偏要把事情搞得這麽複雜?”
這真是直男的想法。
軍師眯了眯眼睛,随後搖頭笑了笑:“你我現在都不知道馬歇爾家族究竟擁有怎樣的能量和底牌,而且,把薩拉徹底逼到阿波羅的對立面,也不是我願意看到的事情。”
邵梓航的腦子終于轉過彎兒來了:“你剛剛的那一箭,是在激怒馬歇爾,逼着他失去理智,主動出擊,同時,也在試探薩拉,對嗎?”
軍師輕輕點了點頭:“薩拉看起來沒有強大的武力,但是,從某種程度上面來講,她要比馬歇爾更加難對付一些,我還不清楚她的真實目的是怎樣的,所以不妨試探一下,我想,薩拉應該能看明白我的意思。”
軍師沒說出來的半句話是——這是試探,也是警告。
不管薩拉本人的想法是怎樣的,但是,她隻要是站在馬歇爾家族的立場上,那麽就是蘇銳和太陽神殿的對手和敵人!
…………
在馬歇爾所乘坐的直升機起飛之後,又有幾架直升機跟在了後面。
薩拉知道,這些飛機裏坐着的,都是哥哥花大價錢養的雇傭兵。
這些雇傭兵平日裏沒有太多出手的機會,可今天或許要對蘇銳露出他們的獠牙了。
再過半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這激烈的一戰,能否宣告熄火呢?
薩拉知道,以蘇銳的性格,一旦真的打起來,是絕對不會在乎任何國際影響的,可是,他不在乎,整個米國卻有的是人在乎。
這就是馬歇爾家族的掣肘之處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想到這兒,薩拉不禁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和你爲敵,真的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薩拉的眸光輕垂,隐隐有着氤氲之氣升騰而起。
在蘇銳來到米國之後的一天一夜之中,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真的讓人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薩拉轉過臉,又看到了那一支插在哥哥房門上的箭矢。
她真的不擔心那暗中的箭手會射死自己,對方來到這裏的目的本來也不是殺人。
“遇到高人了。”薩拉輕輕一歎。
回到房間,薩拉脫去衣裙,準備沖個澡,讓自己迎接嶄新的一天。
甚至,由于哥哥的話,她還特地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臀-部曲線,自言自語道:“到底朝向哪一邊呢?”
其實,薩拉所作出的選擇已經非常明顯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看号碼,薩拉露出了稍稍意外的神色來。
“格莉絲,你好。”薩拉接通了電話。
其實,她和石油大亨的小女兒并不算陌生,兩人之間的關系談不上多鐵,但其實也算的上互相欣賞。
“薩拉,讓馬歇爾收手吧,如果今天晚上他要參與進來,那麽從此以後,米國的家族勢力中,将會迎來費茨克洛家族一家獨大的局面。”格莉絲開門見山,語氣平靜,意思非常直白。
事實上,這位姑娘此時正躺在家裏的豪華醫療室中,米國最頂級的外科醫生正在對她的腳底傷口進行清理和縫合……嗯,用這麽好的醫生來幹這種事情,确實是有點殺雞用牛刀了,可是,費茨克洛家族不在乎。
他們最不缺的就是錢。
其實,讓費茨克洛一家獨大,明顯是格莉絲最樂意見到的情況。
可是,她還是給薩拉打了這個電話,也許是試探,也許是真誠的勸阻。
“我盡力了,可是沒能阻攔住他。”薩拉十分無奈地說道:“我在馬歇爾家族内部的能量,遠沒有你想象的這麽大。”
“我今天晚上受傷了。”格莉絲話鋒一轉:“攻擊我的人,和攻擊蘇銳的人,不是同一撥。”
是的,在數個小時之前,使用火箭筒的那些人,并不是來自于大丸流!
由于這些人已經全被安德莉亞給狙殺了,所以并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
“在米國,敢把主意打到費茨克洛先生的小女兒身上的人,可真的不太多。”薩拉敏銳的發現了問題所在,很直白地說道:“所以,我想,應該是和你有着利益紛争的人幹的,而這樣的人,極有可能來自于費茨克洛家族内部。”
一針見血!
格莉絲一邊忍着傷口縫合所産生的疼痛,一邊在電話裏表現得跟個沒事人一樣,她笑了笑:“薩拉,你不用這麽着急地幫我出主意,因爲,我自己也在用排除法,一個個地把兇手給排除掉。”
薩拉聽出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所以,格莉絲,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爲了排除馬歇爾家族的嫌疑,是麽?”
“和你聊天真的太省力了。”格莉絲笑了起來,并沒有說自己排除法所得出的結果到底是什麽,而是緊接着陷入沉默了。
在沉默的時間裏,薩拉也沒有吭聲,電話的彼此兩端的靜寂并不會讓人平靜,反而是一種無形的火花四濺。
也許,薩拉和格莉絲在較勁呢。
沉默,同樣也是一種堅持的态度。
終于,足足三十秒鍾後,格莉絲才笑了起來:“ 好了,薩拉,我現在相信,這件事情絕對不是你幹得了。”
薩拉的眸光清澈,看着鏡中那一絲也不挂的自己,那眼光似乎是能夠透過身體來審視她的内心:“這種激烈的行事方式,永遠都不會成爲我的風格,格莉絲小姐,你對我的懷疑,讓我有些傷心。”
“希望這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友誼。”格莉絲笑着,顯得心情不錯:“當然,如果你能夠把蘇銳讓給我,那就更好了。”
“我知道,你在努力的和蘇銳制造绯聞。”薩拉語氣平靜地說道:“但是,我連和他制造绯聞的興趣都沒有。”
“可是,你們的绯聞已經滿天飛了。”格莉絲毫不客氣地說道:“甚至,我聽說,阿波羅已經擁有了你的屁股了。”
這話語之中似乎帶着很明顯的鋒利意味。
又是屁股。
一聽到這個詞,薩拉就覺得有點頭大。
“傳言都是這麽直白的嗎?”薩拉搖頭笑了笑:“格莉絲,希望你明白,你的這種試探,對我來說,毫無意義,而且,我并不是那些搔首弄姿的豔-星,不是靠屁股出名的,而是……靠腦子。”
停頓了一下,薩拉的言語也露出了一些鋒芒:“我的屁股被誰擁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腦子屬于誰。”
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當我的頭腦也被阿波羅所擁有的時候,你們就危險了。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格莉絲的笑容更燦爛了:“這樣一來,我和阿波羅之間還有一些發展的機會。”
“恕我直言。”薩拉看着鏡中的自己,說道:“你們不合适。”
“爲什麽不合适?”格莉絲眉眼帶笑:“我非常喜歡這種強強聯合。”
“你接近阿波羅的功利性太強了。”薩拉說道:“他不喜歡别人這樣。”
格莉絲非常敏銳地把握到了某種關鍵點:“親愛的薩拉,在你的心裏,更傾向于他是阿波羅,還是蘇銳呢?”
“你傾向于他的哪一種身份,我就一定是傾向和你相反的身份。”薩拉的神情微冷。
“漂亮,很就沒有見到這樣滿分的答案了。”格莉絲的臉上仍舊帶着笑意,随後輕聲說道:“天快亮了,親愛的薩拉,早安,祝你好運,也祝馬歇爾家族好運。”
說完之後,她便挂斷了電話。
薩拉盯着熄滅的屏幕,想了一會兒,幹脆直接把手機關了機。
随後,浴室裏響起了嘩啦啦的水流之聲,水霧升起,漸漸籠罩住那纖腴合度的身體,也遮擋住了後背處那被蘇銳看過的刺青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