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恭子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墓碑,眼神猶如清澈的湖面,沒有一絲雜質,也沒有半點渾濁。
事實上,在有了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之後,在生活開始漸漸變得平靜了之後,她的眼神已經越發的純淨了起來。
這若是放在以往,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甚至,在幾天之前,她還接連地經曆了暗殺,若是依着山本恭子以前的性格,恐怕早就想方設法的要報複了。
可是,現在,她的心裏面一片平靜。
當那些殺手出現、那些保護他的人擋在她身前的時候,山本恭子感受到了濃濃的被愛感覺。
這樣的生活,比起以前那些劍拔弩張的歲月,比起那些刀光劍影的過往,真的讓人感覺到好滿足。
“哥哥,我現在挺好的。”山本恭子紅唇輕啓,說道:“你都看到了嗎?”
這樣的幸福很平淡,也讓人感覺到很着迷。
死神的墓碑無法出聲,沒有任何可能給出回應來,但是山本恭子卻知道,他都能看得到。
他躺在這裏,是死神,但更是山本長山。
“大小姐,預約的時間到了,咱們要去做産檢了。”田代優希說道。
“好,咱們去吧。”山本恭子說道。
這時候,一輛車駛了過來,停在了死神的墓碑旁邊。
一個中年男人走下了車,他穿着黑色的西裝,一手裏面捧着一束白花。
正是山本恭子的二哥,山本優生。
現在,山本家族的兄妹之間也不再是劍拔弩張的狀态,以前山本恭子對兄長很是狠辣,而那些兄弟姐妹們也處心積慮的想着如何把山本恭子搞垮,直到星華号上,山本優生等人将山本恭子徹底放棄,這一段關系也徹徹底底的跌入了冰點。
雙方之間再也沒有冰釋前嫌的可能性了。
這一次,山本恭子回歸東洋,并沒有想着去拿回山本組的大權,和以往的兄妹之間也沒有再發生什麽矛盾,因爲本來就已經是陌生人了,有的隻是冷漠和淡漠,連對方的生死也都漠不關心了。
不過,當山本恭子剛剛回到東洋的時候,山本優生和那一堆兄弟姐妹們确實都非常的擔心,生怕這位曾經的美女蛇妹妹會報複,畢竟,她曾經的狠辣手段,這些兄弟姐妹們都是深深領教過的,如果她真心想要報複的話,那麽山本家族上上下下根本沒幾個人能夠扛得住。
可是,後來山本恭子的表現還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讓山本優生等人松了一口氣。
她回來了,但是沒想着拿回山本組,在這種情況下,山本優生等人不是沒有想過趁機反擊,徹徹底底的“永絕後患”,但是後來他們并沒有做出類似的嘗試,因爲沒有人能确定自己可以扛得住山本恭子的全力報複。
更何況,在山本恭子的身後,站着的可是太陽神阿波羅,是那個幾乎一手覆滅了整個山本組的男人。
而這個時候,死神和山本長山的存在也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山本優生等人都在暗地裏派人盯着山本恭子的動向,所以發現這個墓地也是遲早的事情。
山本優生捧着那一束肅穆的白花,走到了山本恭子的面前,對她輕聲說道:“我來了。”
此時,這位二哥的神情非常的複雜。
“好。”
山本恭子并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死神的墓碑,輕聲說道:“我走了。”
這句話是對着山本長山說的,不是說給山本優生聽的。
山本優生看了看山本恭子,聲音和表情一樣複雜:“恭子,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談一談?”
“算了。”山本恭子搖了搖頭。
這種時候,已經沒有什麽再去談一談的必要了,雙方的關系都已經走到了這條路上,不如就讓以往的那些痛苦與掙紮就此随風飄散……那些争執與鬥争,那些被争搶的權力與地位,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聽到山本恭子這麽說,山本優生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事實上,這個山本家族的二哥并不是一個純粹的壞人,以前他被自己的小妹妹死死地壓制着,即便是最後把山本恭子給抛棄在星華号上,也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的。
但是,事情的結果已經形成了,不管過程究竟是怎麽樣的,不管形成的原因究竟有多少方面,但是結果終究是那個結果,這個不可能改變。
答案隻有一個。
“沒必要。”山本恭子說道。
确實,沒有再談的必要了,因爲對于最終的結局不可能有任何的改變。
他們雙方都曾經給對方留下了非常痛苦的記憶,那些記憶就像是一根根刺一樣,一旦回憶起來,就可能被紮得鮮血淋漓。
人生已經那麽苦了,何必讓自己的心靈和精神上再多出那麽多的傷口來?
這輩子那麽短,去關心那些關心自己的人吧,别苦了自己。
這就是山本恭子目前的想法。
于是,她轉身,和二哥擦肩而過,看了一眼之後,便挪開了目光,在田代優希的陪伴下,朝着自己的車子走了過去。
山本優生神色複雜的看了看山本恭子的孕肚,說道:“恭子,保重。”
山本恭子聽了之後,并沒有再多說什麽,腳步不停,繼續離開,隻是在這一瞬間,她紅了眼眶。
山本優生再度輕輕歎了一聲,随後對着墓碑說道:“大哥,我來看你了。”
山本恭子加快了腳步。
…………
生活就是這樣,大起大落不是常态,但是人生總會出現一些情感上的轉折與變化,山本恭子坐在車子後座上,望着車窗外迅速掠過的光影,眼神之中一片平靜。
過去的終究已經過了,都已經徹底變成了回憶,而有些回憶,真的沒有必要再重新撿拾起來了,那樣的話,隻會讓人更糾結,更痛苦。
“大小姐,你願意和他們重修于好嗎?”田代優希說道。
這時候,她的傷勢還沒好利索,不過這小妮子執拗的很,根本不願意把大小姐交給别人來保護,即便此時身上還纏着不少繃帶,也要堅持着跟來。
“不會的。”山本恭子說道。
“可是,我看二……山本優生好像也有了悔過之意了,我覺得……好像還是可以回得去的。”田代優希說道。
“優希,有些事情你沒經曆過,你不懂,我和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過去,又談何回得去呢?”山本恭子真的是把田代優希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在她面前,總是一改沉默寡言的性格,很多事情都願意詳細的解釋給她聽。
是啊,山本恭子和那些兄弟姐妹們以前都是處于互相傷害的狀态,想要讓他們回到過去,無異于重新開始了。
人到了這樣的年紀,想要讓自己的情感死灰複燃,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徹底放下心結,想要張口說出“我原諒”這三個字,哪有那麽容易。
“大小姐,你說這一次……他會知道嗎?”田代優希又問道。
“不清楚。”山本恭子回答了一句之後,又說道:“我倒希望他一直不知道。”
她不想成爲他的負擔,不想成爲他的糾結所在。
“大小姐,銳哥能夠讓人來保護你,足以說明他真的很在意你了。”田代優希想了想,又說道:“不光他很在意你,他的家人也都很在意。”
山本恭子聽了,平靜的目光之中似乎多了很多柔和的光影:“是的,我知道。”
說完之後,某個小家夥在她的肚子裏面輕輕的踢了一腳。
山本恭子低頭看了看,目光越發的柔和起來,此時的她整個人似乎都散發着一種母性的光輝。
田代優希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大小姐,随後輕輕歎了一聲,意有所指的說道:“真希望山本念可以早點見到爸爸。”
山本恭子聞言,沒吭聲。
這時候的田代優希多想從大小姐的口中聽到一聲“會的”,可是,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這樣講。
就在這時候,田代優希的電話響起來了。
她看了看号碼,直接接通,随後,在聽到電話那邊所說的話之後,差點沒激動的直接跳起來!
這個不淡定的小丫頭,方向盤都握不住了,車子在路上蛇形前進,差點沒撞壞護欄。
“怎麽了?”山本恭子倒也沒有責備,而是叮囑了一句:“穩一點啊。”
“大小姐大小姐!穩不了,穩不了啊!”田代優希激動的眼淚都出來了:“天正教廷被滅了,那什麽老教皇和佐伊内絲都死了!銳哥帶人團滅了他們!”
“哦。”山本恭子輕輕地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
隻是,她剛剛退去了紅色的眼眶,瞬間變得通紅,眼睛裏面也已經盈滿了淚水。
此時,她心中所彌漫的情緒,叫做感動。
“大小姐,他生氣了,他真的很在乎你啊。”田代優希說道:“他把所有欺負你的人都打死了!這樣的男人真好,嗚嗚嗚……”
田代優希被蘇銳對山本恭子的情意感動的不行,幹脆在路邊停下車,趴在方向盤上哭了起來。
山本恭子靠着後座,閉上了眼睛,眼淚無聲流淌。
他在意,那就好,那就好。
即便自己什麽都不求,也是從内心深處渴望有個人這樣關心自己的。
就在這姐妹兩人都在車子裏流淚的時候,忽然有人輕輕地敲了敲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