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郁悶成什麽樣子,才會醉酒醉到了這種地步?
而且,一個堂堂的天神,還拉着赤血神殿那一堆傷員病号集體買醉?在醫院裏面發酒瘋鬧事?
蘇銳真是想想都覺得這件事情充滿了狗血的味道。
赤血神殿,真特麽的牛那個逼啊。
山本恭子對蘇銳說道:“如果有事情的話,你就先去吧。”
停頓了一下,她又說道:“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等你回來。
這句話簡直是給蘇銳吃了一顆定心丸,而且還讓他的心裏暖暖的。
“好,恭子,你先睡覺,我去把那件事情處理好了就回來。”蘇銳雙手扶住山本恭子的肩膀。
“好。”山本恭子點了點頭。
蘇銳輕輕的抱了她一下:“恭子,你願意回來,真好。”
真情流露的一句話。
山本恭子的眼眶微紅,然後微微笑了一下。
這個美好中帶着倔強的表情,讓人心疼到了極點。
“放心吧。”
山本恭子說道。
這一句放心,到底代表着幾種意思呢?是要讓蘇銳放心什麽呢?
其實,這其中的意思很簡單——放心吧,我不走。
就算是走了,也會回來的。
蘇銳用手捋了捋山本恭子的頭發:“你現在先洗洗睡,等我回來。”
…………
等到蘇銳走出這小院的時候,正好碰到了站在門外的蘇無限。
“我去,大哥,你這大半夜的扮鬼吓人呢?”蘇銳被吓得往後面退了一步,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壓低了聲音,湊近說道:“喂,蘇無限啊蘇無限,看你濃眉大眼的,還有這種偷聽的癖好?”
蘇無限本來面色發沉,結果卻差點被蘇銳的話給氣的跳腳。
誰喜歡聽牆根了?
這種事情有什麽好聽的?
“大晚上的,你這是要去哪裏?”蘇無限問道。
蘇天清不知道該怎麽把這麽沉重的事情告訴山本恭子,于是也隻有他這個當大哥的親自出馬了。
隻是,讓蘇無限感覺到意外的是,他本來正想辦法要怎麽支開蘇銳呢,結果卻發現蘇銳匆匆忙忙的離開院子了。
“一個朋友喝完酒打了架,我去撈他出來。”蘇銳說着,停頓了一下,然後改了口:“不,我得讓警察多把他關上幾天。”
“那你去吧。”蘇無限說着,看了院門一眼,轉身離開。
“神經病……”蘇銳看着大哥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雖說是在嘀咕,但是在這樣夜深人靜的夜晚,這樣的聲音就想的非常清晰了。
聽了這話,蘇無限沒有轉臉,但是臉上的肌肉隐隐的有抽搐的迹象。
蘇銳走到院牆下面,直接翻了出去。
這貨已經是輕車熟路了,根本就懶得走大門了。
蘇無限在黑暗中看着此景,搖了搖頭。
他拿這個弟弟沒辦法,但是也懶得管,随他去了。隻是不知道究竟是他的哪個朋友打架生事,也算是幫了蘇無限一個大忙……本來,蘇無限想着是要請張玉幹再拉着蘇銳去陸特總部開個會的。
就在這時候,蘇無限的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轉臉一看,正是蘇天清。
“你怎麽也來了?”
“之前說好不來,但是,我也是女人,這種事情,由我對恭子來說,應該更合适一點。”蘇天清說道。
“那好吧,一起。”蘇無限說道。
兩人緩緩的走進院子裏面,蘇天清敲了敲門:“恭子,你睡了嗎?”
山本恭子正在床上坐着,靜靜的打量着這房間裏的一切,這是蘇銳的房間,光是這個大前提,就讓她覺得這房間裏面充滿了親切感。
隻是,自己能住上幾天呢?
敲門聲打斷了山本恭子的思緒,她站起身來:“姐姐,還沒睡。”
把門打開,恭子卻看到了蘇無限和蘇天清臉上那凝重的表情,稍稍有點意外。
這麽晚了,蘇無限和蘇天清一起出現在門外,很明顯有點不太合常理。
山本恭子的心咯噔一下,立刻湧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女人的直覺都是相當敏銳的。
更何況,此時蘇無限蘇天清的表情一點也不輕松,甚至還滿是凝重!
出事了,絕對出事了。
山本恭子還沒來得及發問,便聽到蘇無限說道:“恭子,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剛剛發生的。”
“怎麽了?”山本恭子問道。
“關于你的父親……”蘇天清把話頭接過來,同時她伸出手,握住了山本恭子的手腕:“他心髒病突發,去世了。”
去世了。
聽了這話,山本恭子抿着嘴,閉上了眼睛。
這樣的消息無比沉重,哪怕山本恭子下決心斬斷過去,但也不可能不會有任何的感觸。
蘇無限和蘇天清對視了一眼,彼此搖了搖頭,都沒有再說什麽。
此時此刻,任何言語上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等到山本恭子再度睜開眼睛,她的眼眶已然微紅了。
“哥哥,姐姐,請帶我去看看他。”山本恭子說道。
聽到山本恭子此時還能喊出“哥哥,姐姐”,這讓蘇無限和蘇天清稍稍的松了一口氣。
至少,她還能保持着客觀的理智,沒把父親去世這件事情歸咎到蘇家的身上。
“好,我們現在就過去。”蘇天清說道。
等到三人走出小院的門,蘇無限忽然說道:“恭子,節哀。”
山本恭子點了點頭,卻沒有再多說什麽。
田代優希也已經得到消息上了車,她雖然見過山本太一郎很多次,但是對于那個喜怒無常的老人,這丫頭心裏面的畏懼遠勝尊敬,因此,聽到他心髒病突發去世,田代優希的心裏面雖然有些悲傷難過,但是更多的卻是在擔心自家小姐的心理狀态。
蘇無限坐在最前面的一輛黑色的帕薩特裏,微微皺着眉頭,思考着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各種情形,對于他這個當大哥的而言,必須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幫助蘇銳。
此時的蘇銳還不知道,自家大哥爲了他多操了多少心。
蘇天清和山本恭子并肩坐在後面一輛車的後排,田代優希則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小丫頭不斷的從後視鏡裏看着自家大小姐的表情,非常緊張,手心裏面已經滿是汗水了。
在以往,若是說山本太一郎的離世能夠牽動蘇家很多人的内心,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此時,這一切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山本恭子的眼眶一直處于微紅的狀态,卻并沒有淚水流下來。
她也沒有看向車窗外,而是就目不轉睛的看着前方的座椅,眼睛眨也不眨。
誰也不知道山本恭子的内心究竟是怎樣的狀态。
這個女人一貫如此,哪怕心中有着驚濤駭浪,表面上可能也看不出任何異樣來。
良久之後,山本恭子忽然開口了。
她問道:“姐,蘇銳知道這事情嗎?”
蘇天清的心裏面咯噔一下。
其實,山本恭子這時候還能問起蘇銳,說明她也在意對方的感受,否則真是提都不會提的。
簡單的想了一下,蘇天清決定把實情告訴山本恭子。
這種時候,不隐瞞,就是最大的尊重與理解。
“我們都還沒告訴他。”蘇天清說道,“怕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
山本恭子點了點頭:“嗯,不要告訴他。”
聽了這話,蘇天清默然了幾秒鍾,才說道:“恭子,謝謝你。”
“早晚會有這一天的。”
說完了這一句之後,山本恭子沒有再說話,她把頭微微的轉向窗外,看着夜色下的光影連成了線。
…………
半個小時之後,山本恭子來到了病房。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父親,看着他那滿是皺紋的臉,靜靜站立,默然不語。
蘇天清想要從一旁攙扶着她,可是山本恭子卻搖了搖頭,拒絕了:“姐姐,不用,我可以。”
她的面色并不像下午從國安總局走出來時候那樣蒼白,眸子間似乎也很平靜,隻是偶爾有波光閃過。
而那一閃即逝的波光,可能就是内心深處隐藏着的悲傷。
蘇無限看着躺在床上的山本太一郎,搖了搖頭。
一代枭雄,曾經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控制着亞洲黑暗世界的風雲,即便用權勢滔天來形容也不爲過,可是,他最終還是落到這樣的結局,讓人不得不有些感慨。
此時,山本太一郎躺在病床上,他的眼睛輕輕閉着,眉頭也不像平時那樣深深皺起,似乎連臉上的皺紋都平緩了許多。
抛開山本太一郎的身份與立場不談,抛開他過往所有的經曆不談,這就是一張再尋常不過的老人的臉,人已去,往事成空,似乎連他臉上的戾氣都消散了。
無論你此生多輝煌,當一輩子行走至終點的時候,終将化爲一抔黃土,與天地爲伴,而曾經主宰一切的靈魂,則是徹底的消散于世界之間。
蘇無限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地拍了拍蘇天清的胳膊,示意她先一起出去。
這種時候,需要讓山本恭子一個人靜一靜。
“優希,你也出去吧。”山本恭子說道。
“大小姐……”
田代優希說了半句,也一臉擔憂的離開了。
“你的人生結束了。”山本恭子看着病床上的那個老人,說道:“我現在終于明白了,死亡是真的可以寬恕一切的。”
淚水無聲的流下,山本恭子輕輕的喊了一聲:“爸爸……”
良久之後,她又說道:“如果有下輩子,希望我們都要善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