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蘇銳從來到非洲之後,出手了兩次半。”川崎兵四郎的聲音又在電話中響起,“那半次,是在沙巴克總統府的門前,他差點抓到了你。”
那一次蘇銳的忽然暴起出手,絕對算得上是阿克佩伊這些年所經曆的最危險時刻之一,如果不是蘇銳最後因爲某種不可對外人言說的原因而忽然失神,那麽這叛軍首領現在已經成爲了沙巴克總統的階下囚了!
停頓了一下,川崎兵四郎繼續說道:“接下來,蘇銳第一次完整的出手,就讓我失去了坂松号,而他第二次出手,就讓你損失了五百個人。”
“你說的對,我不是他的對手。”阿克佩伊沉默了很久之後,才說出來這樣一句話。
“認識到就好,隻要認識到,就能做得到。”
“我不一定要做到。”阿克佩伊的眼睛裏面綻放出了狠辣到極點的光芒:“爲什麽一定要打敗他?在這一片土地上,我有一百種方法能和他同歸于盡。”
同歸于盡!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是阿克佩伊這種枭雄級别的人物?
在他看來,這件事情很簡單——我不一定打敗你,我拉着你一起死,那就算我赢了。
一個背後站着東洋的德川家族,一個背後站着強大的華夏,究竟哪一方更給力,簡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所以,從得知蘇銳來到非洲大陸、負責解決普蘭鐵路的問題之後,阿克佩伊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能不灰心喪氣嗎?
爲了自己的目标,揭竿而起,努力了這麽多年,眼看着就要實現目标了,結果一個龐然大物就這麽從天而降一般的介入進來,讓自己的所有夢想都要化爲泡影了。
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無法忍受的。
都是國家立場,無關對錯,但是,阿克佩伊所領導的叛軍,以及這些叛軍的所作所爲,卻深深的激怒了蘇銳。
蘇銳既然見到了,就不會允許這種違背人類底線的事情發生。
聽了阿克佩伊所說的這關于“同歸于盡”之類的話,川崎兵四郎并沒有再多說什麽,良久,他淡淡的丢下了一句:“好自爲之吧。”
好自爲之,這句話是對阿克佩伊所說,也是對自己說的。
阿克佩伊覺得此事希望渺茫,但在川崎兵四郎看來又何嘗不是如此?
更何況,他不僅要面對蘇銳的壓力,還要承受着家族内部的一些暗箭。
如果扛不住,那麽早晚有一天會是切腹自盡的下場。
挂了電話之後,川崎兵四郎看着門外的那個身影,說道:“請進吧,謝謝你的不打擾。”
門外的那個身影已經站了好幾分鍾了,知道川崎兵四郎在打電話,就一直沒有進來。
木質的推拉門被推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現了川崎兵四郎的視線之中。
正是海神波塞冬!
“你的國家,空氣很好,街道也很幹淨,讓人一住就不想走了。”海神波塞冬笑了笑,盤腿坐下來,然後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
随後,他閉着眼睛,慢慢品味着嘴裏的味道,然後說道:“東洋的茶道聞名于世界,确實名不虛傳。”
這位天神級人物,竟然還在東洋,一直都沒有離開!這簡直讓人震驚無比!
難道說,他這幾天來,一直都住在德川家族的内部嗎?
倘若如此的話,那麽他又是以何種身份住在這裏的呢?
耐人尋味!
川崎兵四郎難得在這個話題上争論了一句,他不屑的笑了笑:“這還不是你們西方人的觀點?東洋茶道都是被你們給炒作起來的,以至于我們自己都以爲自己有什麽茶道了。”
海神波塞冬聽了之後,放下了茶杯,饒有興緻的問道:“你的這一番話,讓我感覺到很新奇。”
“如果要感受真正的茶,那就去華夏吧。”說着,川崎兵四郎把木質的窗戶給拉開,看着外面的碧海藍天,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遠處:“那裏,就是華夏,強大的華夏。”
波塞冬笑了起來:“哦?你這是不是滅自己的志氣,長他人的威風?”
“實話而已。”川崎兵四郎說出了自己心裏面的感受,“有些時候,我真的很羨慕蘇銳,羨慕他的背後有着一個這麽強大的國家。”
說完了之後,川崎兵四郎就這麽靜靜的望着海面,目光之中帶着淡淡的複雜之意。
奇迹的是,這一番話,讓之前一直微笑處之的海神波塞冬也陷入了沉默。
他仰起臉來,看了幾秒鍾的天花闆,然後也跟着站起身來,看着外面一望無垠的海面:“國家,那是什麽?我不知道。”
停頓了一下,海神波塞冬又補充着說道:“我從小就不知道什麽是國家,現在也依然不知道,我是個……沒有國家的人。”
“嗯,我比你還慘一點。”波塞冬說到這裏,竟然咧嘴一笑。
隻不過,這笑容之中,頗有一些自嘲的味道。
“你怎麽會沒有國家?”川崎兵四郎立刻轉身,他分明從波塞冬的自嘲話語裏面聽出了一絲凄涼的味道。
沒錯,就是凄涼,他十分确定自己的聽力。
川崎兵四郎對波塞冬的過往并不了解,因此也完全不知道對方爲什麽會這樣說。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沒有國家的人?難道他是開着大篷車的吉普賽人?
波塞冬看了看川崎兵四郎,似乎是無意識的從額前拽下來一根金色的頭發,在手裏把玩着,他把這細細的頭發打成了死結,然後還能給輕輕松松的解開,讓川崎兵四郎頗爲的稱奇。
波塞冬的這個動作之間,似乎流露出來淡淡的惆怅味道。
“這種純金色的頭發,我想,在世界上其實并不常見。”波塞冬說道。
說着,他就這麽一吹,這純金色的頭發絲便被吹出了窗外,然後不知道飄向何方。
這一根頭發的旅程,就像是人生。
發過光,燦爛過,然後被舍棄,飄飄蕩蕩,不知道最終的歸宿究竟是在海裏,還是在風中。
川崎兵四郎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一根金色的頭發,直到這頭發被風卷走,再也看不到,才若有所思的說道:“你說的沒錯,确實是這樣,在世界上,雖然很多人有着一頭金發,但是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和你的并不一樣。”
他轉過臉來,看了波塞冬的頭發一眼:“你這是……最純粹的金,是熔爐裏的金。”
說到這裏的時候,川崎兵四郎忽然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是的,他恍惚了。
畢竟,他和海神波塞冬從來都算不得是朋友,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卻在肩并着肩,讨論着人生。
難以置信,不是嗎?
如果不是此刻的情景是真實的,如果不是此刻海神波塞冬的話語絕對不是作假,如果不是他那一頭燦爛的金發絕對是任何染料都無法染出來的,那麽川崎兵四郎真的不會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這個輕輕松松的在神忍服部一生的胸前留下三個血窟窿的男人,這個以絕對戰勝者的姿态降臨德川家族的男人,這個強大到似乎找不到任何弱點的男人,竟然也能表現出這個樣子?
看來,每個人的内心都是孤獨的。
某些人越強大,可能他的内心就越脆弱。
而這在黑暗世界之中需要很多人仰望的海神波塞冬,也是有着不爲人知的過往——而且,這過往,明顯是充滿了感傷的,是憂郁的。
而這憂郁的顔色……像海一樣。
“我認識一些人有這樣的金發,但是他們在出門的時候,總會或多或少的做一些處理,至少讓自己的頭發看起來不是那麽的耀眼。”海神波塞冬說道。
“因爲……這頭發,可能會暴露你們的身份,是嗎?”川崎兵四郎問道,事實上,他并不知道海神波塞冬到底有着怎樣的過往,可是現在看來,自己似乎已經開始觸摸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爲什麽波塞冬要把這樣的秘密告訴自己?
好奇害死貓!
川崎兵四郎早就已經過了八卦的年紀了,他雖然對探知别人的秘密很感興趣,但是他也知道,多知道一個秘密,自己就多一分危險——因爲,沒有誰願意主動的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秘密!
海神波塞冬也是如此!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對。”波塞冬忽然微笑着看了一眼川崎兵四郎:“我今天在你的面前,并沒有任何遮擋發色的意思,而事實上,這幾天,都是如此。”
川崎兵四郎的六識一貫非常敏銳,此刻他忽然嗅到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這金色的頭發,代表了一種血統。”海神波塞冬笑了笑,臉上浮現出了自豪自傲又自嘲的神色:“而這頭發的顔色越是像熔爐裏的金子,就代表,我的血統越純正。”
說着,海神波塞冬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随後猛然攥成了拳頭。
氣爆聲驟然響起!
“從小到大,我總比同齡人厲害許多,現在,終于找到原因了。”海神波塞冬搖了搖頭,重新把手掌攤開,這一刻,空氣似乎都發生了微不可查的扭曲。
“我……天生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