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鍾的時候,一輛警車呼嘯着來到了市委大院門口,被站崗的武警攔下,上前查看證件。
警車車窗打開,坐在副駕駛上的交警大隊長張生連忙掏出證件遞給站崗的武警,解釋道:“我是交警三大隊隊長張光,我們來這裏調查一起交通事故。”
站崗武警有些狐疑地看了張光一眼,然後接過了證件,仔細地檢查了一番。
“請問你們找誰?”
檢查完畢後,站崗武警将證件遞還給張光,心中卻充滿了疑惑——市委大院相當于東海政界的後院,住在這裏的人在東海政界多少都有些話語權,以前有警察配合相關部門來調查腐.敗案的,但調查交通事故的還是黃花閨女上花轎頭一回。
“伍剛,他是關書.記家裏的司機。”
張光一臉郁悶地說着,市委大院是讓他向往和仰視的存在,他曾多次幻象自己有一天也能住進這裏,甚至就是來這裏見識見識也好,如今,他有幸來到了這裏,卻是爲調查前東海一把手女兒參與的交通事故而來!
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交警大隊長,但他也知道,這件事情絕對不像表面上那麽簡單,搞不好他會成爲炮灰!
在這樣一種情形下,他能不郁悶麽?
“呃……”
聽到張光的話,站崗武警一臉震驚地看着張光,那感覺仿佛在說:你有沒有搞錯?
“領導張張嘴,下面跑斷腿,就算刀山火海也得闖。”張光苦笑一聲,算是給站崗武警解惑。
“理解。”站崗武警同情地笑了笑,然後道:“請稍等。”
話音落下,他轉身走到門房,拿起電話撥通1号别墅的電話。
“您好,我是門口負責站崗的武警,我叫張光,有兩位交警大隊的同志要找伍剛了解調查一起交通事故。”
“請稍等。”
電話那頭,關家的保姆說了一聲,然後走到關琳的卧室門口,敲了敲門,請示道:“小姐,門口的武警打來電話說,有兩位交警要來找伍師傅調查一起交通事故……”
“告訴他們,哪來的回哪去,這事他們領導會處理。”
身爲關意的獨生女,關琳從小便享受了無數的特權,如今更是成爲了紅鼎俱樂部副會長兼海外分會會長,身份、地位顯赫,愕然聽到交警要來調查之前的事故,一臉倨傲道。
“知道了,小姐。”
保姆連忙迎了一聲,然後返回大廳,拿起電話,将關琳的話一字不差地轉達。
“抱歉,張隊長,關書.記的女兒說你們領導會處理這件事情,讓你們先回去。”站崗武警委婉地轉達了關琳的話。
“謝謝。”
張光聞言,連忙道謝,心中卻如同打翻的五味瓶,十分複雜,關琳狂傲的态度等于在踐踏法律和他們底層公職人員的尊嚴,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這樣至少可以讓他們找到借口給上級彙報,暫時不用充當炮灰。
……
就當張光和手下原路返回交警大隊的同時,蘇琉璃仔細地将身子清洗了三遍,然後換上棉質的睡衣,獨自一人蜷縮在卧室的床上,雙手抱着膝蓋,表情有些呆澀,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生機。
“嗡……嗡……”
突然之間,手機震動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卧室的安靜,令蘇琉璃從走神中回過神,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床頭櫃的手機,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接,而是等到手機第三次響起後,才拿起手機。
媽。
隻是一眼,蘇琉璃便看到了來電顯示的号碼備注。
因爲當初蘇琴同意蘇雨馨與南青洪太子爺林傲風訂婚一事,蘇琉璃一怒之下跑到蘇琴的辦公室與蘇琴大吵一架,之後不但将蘇琴給她買的那輛路虎車鑰匙還給了蘇琴,而且這段時間一直與蘇琴沒有聯系。
然而——
盡管從小到大蘇琴沒有怎麽盡一個當母親該盡的義務,盡管蘇琴在蘇雨馨與林傲風訂婚一事的态度讓蘇琉璃很生氣,但蘇琉璃内心深處還是将蘇琴當作母親,隻是性格要強的她,想等蘇琴主動找她認錯。
在這樣一種情形下,在遭遇了人生最大的噩夢之後,突然看到自己母親蘇琴打來電話,蘇琉璃就像是受傷的孩子見到了自己的父母,委屈的情緒像是失控一般在心頭蔓延。
她毫不猶豫地接通了電話!
“聽說你現在住進了翺翔山莊,和那個姓葉的小子在一起?”
電話接通,蘇琴的聲音響起,卻沒有像蘇琉璃渴望中那樣安慰她,相反,用一種冷漠而生氣的口吻質問她。
這種截然的反差,讓蘇琉璃感到一陣莫名的難受,心中的委屈愈加濃烈,她輕咬着嘴唇,很想說出今早的遭遇,最終沒有說出口,隻是輕聲應道:“嗯。”
“誰讓你這麽做的?”蘇琴的語氣帶着幾分怒意,幾乎是在對蘇琉璃低吼。
沒有回答,蘇琉璃無力地閉上雙眼,委屈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從蘇琉璃的眼眶湧現,令她的視線有些模糊。
“還有,我聽說前段時間葉家那小子跟白洛在譚氏私房菜飯店發生争執的時候,你出言辱罵白洛,有沒有這回事?”眼看蘇琉璃不說話,蘇琴再次質問道,語氣更加嚴厲。
“呼~”蘇琉璃睜開雙眼,深吸一口氣,倔強地沒有讓淚水流下,“有。”
“你是白癡嗎?”
确認這個消息,蘇琴氣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沒有直接告訴蘇琉璃是白國濤私生女一事,而是劈頭蓋臉地教訓道:“白洛是白家第四代領軍人物,三十歲便是正廳級,日後前途無量。那個姓葉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想找死,你瞎摻合什麽?”
“我說過,我的事不用你管!”再次聽到蘇琴的話,蘇琉璃心中劇痛無比,語氣卻悄然轉冷。
“不用我管?我要是不管你,你就麻煩大了!以白洛的身份如果想報複你,隻需要一個電話,你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蘇琴氣急敗壞地教訓着,然後用一種毋庸置疑的口吻道:“這兩天,我會嘗試聯系白洛,你做好當面給他道歉的準備!”
沒有回答,蘇琉璃渾身顫抖地摁下了挂斷鍵,通話終止。
“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再次響起,但蘇琉璃沒有再去接。
她隻覺得的心像是被人撕裂一般,疼得渾身顫抖不止,淚水像是斷線的珠子,不斷地從眼眶湧出,沿着那張悲傷的臉龐滑落,流進了嘴中,充滿了苦澀的味道。
“砰砰……”
很快的,不等蘇琉璃從悲傷中恢複過來,敲門聲響起,緊接着是司徒若水的呼喚聲,“琉璃姐,你洗完了嗎?”
“洗完了。”
蘇琉璃驚慌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竭力地調整了一番情緒,才開口回應司徒若水。
嘎吱!
輕響傳出,司徒若水推門而入,徑直走到床邊,看到蘇琉璃雙眼有些發紅,臉上還殘留着淚水,以爲蘇琉璃得知了關琳的身份,當下安撫道:“琉璃姐,就算那個叫關琳的女人是白洛的未婚妻,大哥哥也會幫你讨回公道的!”
“呃……”蘇琉璃聞言先是一怔,然後驚道:“你怎麽知道她是白洛的未婚妻?”
“剛才潘大哥打來電話打聽這件事情時告訴我的。”司徒若水如實回答道。
唰!
耳畔響起司徒若水的話,蘇琉璃像是條件反射一般,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穿着拖鞋就要朝外走。
“琉……琉璃姐,你幹什麽去?”司徒若水一愣。
“我去找葉帆說點事。”
蘇琉璃說着,頭也沒回地走出了卧室。
與此同時,翺翔山莊最中間那棟别墅裏,已經得知關琳身份、看過監控錄像的葉帆,站在書房窗戶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陽光透過窗戶射進房間,映照在葉帆的臉上,讓人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宛如沒有漣漪的湖面一般,十分平靜。
隻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葉帆越是表現得平靜越危險!
不知過了多久,葉帆察覺到蘇琉璃進入了别墅,從思索中回過神,心中暗暗好奇蘇琉璃爲什麽會來找自己的同時,轉身走出書房。
很快的,蘇琉璃進入了别墅主建築大廳,與葉帆碰了個正着。
“怎麽了?”葉帆主動開口問道:“是不是又覺得有哪個地方不舒服?”
“沒……沒有。”
愕然聽到葉帆關心的話語,蘇琉璃的耳畔沒來由回蕩起了剛才蘇琴冷漠的話語,兩者截然的反差,令得蘇琉璃心頭一顫,鼻子一酸,淚水再次在眼眶湧現,她強忍着淚水,輕輕搖了搖頭。
“我已經查到對方的信息了,我不會饒過他們的。”葉帆上前幾步,凝視着蘇琉璃那張傷心欲絕的臉龐,正色道。
“葉帆,謝謝你願意爲我出頭。”
蘇琉璃聞言,如夢初醒,雙眼泛紅、視線模糊地看着葉帆那張不知在何時早已镂刻在她内心深處的熟悉面孔,先是輕聲道謝,然後話鋒一轉,又道:“其實,我已經沒事了,要不這件事情就算了吧?”
“爲什麽突然之間這樣說?”葉帆一愣,在他的記憶中,蘇琉璃屬于直性子,有仇報仇從不含糊。
“我知道,那個女人叫關琳,是白家大少白洛的未婚妻。我也知道,你和白洛争鬥已久,對方一直想抓你的把柄。”
蘇琉璃一臉真誠地看着葉帆,吐露心聲道:“我不希望你出事,更不希望你因爲幫我違背法律和炎黃組織的規定,被對方當成把柄對付你。如果真是那樣,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蘇琉璃的話像是潤物細無聲一般擊中了葉帆心中某塊柔軟的地方,他一臉恍惚地看着蘇琉璃。
他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蘇琉璃在杭湖西湖會所,爲自己打抱不平,怒斥洪武門天才楊青的一幕。
他也想起了,蘇琉璃在譚氏私房菜飯店爲自己出頭辱罵白洛的一幕。
他更想起了,蘇琉璃在生日宴會上,給了自己一個驚喜,然後開心得像個孩子,一臉幸福、甜蜜偷看自己許願的一幕。
往事如煙,思緒萬千,直到這一刻,葉帆才發現,蘇琉璃其實在不知不覺中爲自己做了很多。
“答應我,好麽?”眼看葉帆不說話,蘇琉璃再次開口,像是在懇求。
“你幫我的時候什麽都不怕,我怎麽能在幫你的時候瞻前顧後?”葉帆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伸出手,幫着蘇琉璃整理額前淩亂的秀發,苦笑道。
“可是……”蘇琉璃急了。
葉帆輕輕歎了口氣,打斷了蘇琉璃的話:“放心吧,我會在不違背法律和炎黃組織規定的前提下,讓他們這輩子後悔投胎做人!”
“呃……”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葉帆再次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蘇琉璃淚流滿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