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眼底傾瀉而出滿滿當當的擔心和關切,感受到大掌輕撫後背的熱度,畢月需要咬下唇才能抑制住表情。
因爲她怕在這種時刻露出歡喜。
提醒自己:地上那可是四仰八叉躺一個呢。
可随後她确實笑不出來了。
她的楚亦鋒,天之驕子,一直那麽驕傲的人,不該承受這麽多人的異樣眼光。比她還倒黴,倒黴透透的了。
畢月看到楚亦鋒的脖子和臉漲紅到發紫,她沒吭聲。
算了,這年頭誰心軟就欺負誰。
不但咽下了想張嘴告狀“你姐要撞死我”的話,還搖了搖頭。
但是等畢月這低頭一瞧,一看在地上半趴着的楚亦清,她還得繼續抿緊唇。
明明剛才還恨不得替天行道想要削死楚亦清,現在卻先替對方迷之尴尬了下。
楚亦清穿的是連衣裙,被她弟弟一腳掃飛出去,坐在地上的姿态是四仰八叉。估計怕走光了,又改合上腿側身半趴在地上。
胳膊肘能看出在流血,腿又蹬啊瞪,那高跟鞋不停地摩擦地面,可幹蹬蹬不起來,恐怕是跟太高,一腳卷飛又落地時傷了腳踝骨,挺白個腳踝那通紅的。
最關鍵是楚亦清那表情。
怎麽說呢?複雜啊,複雜到畢月覺得影後真比不上,生活遠比影視劇演出來的要精彩。
楚亦清滿臉淚痕,眼角處還在不停的洶湧流出,一滴滴淚,滴答滴答順着臉頰掉在裙子上、胳膊上,砸在地上。
眼睛卻緊緊的盯住楚亦鋒。
楚亦清欲泣出聲,因爲傷心委屈。
小鋒,你居然對我這個親姐姐動手。
你長大了,有力氣了,不再是幫我出氣,而是對我這個親姐姐使拳頭。
是第一次打女人吧?打的是你的親姐姐,真本事,這就是我的弟弟!
可楚亦清又吸了吸鼻子,倔強地抿着嘴角,用她還能活動的胳膊支撐住身體,一次次嘗試起來。
已經不再在意被這麽多人圍觀的難堪了,心裏是被傷成篩子般的難過。
一次次試圖用流血的傷胳膊支撐住站起來,一次次腳上用不上力,楚亦清幹脆蹬掉了高跟鞋。
整個過程,她隻看着楚亦鋒,卻沒哭出聲,因爲不服輸,因爲她想告訴楚亦鋒:從此她不再有這個弟弟!
楚亦鋒上前幾步,緊蹙兩道劍眉:“散了!麻溜散了!”
你說散就散啊?
圍觀看熱鬧的,随着下班點兒,人越聚越多。
還有剛剛路過手裏拎着菜筐的嬸子大娘,翹腳觀望打聽道:“這是怎麽着了?是撞車了還是撞人了?”
所有看熱鬧的,都能看出楚亦鋒那一臉怒氣,但老百姓可不管你那事兒,他們人多力量大啊。
瞧熱鬧怎麽了?就瞧,誰讓你們家不關門掐架,還開三台車出來當猴子耍戲來着。
楚亦鋒無語的看着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楚亦清,他彎腰要試圖給拽起來,楚亦清卻使勁一揮胳膊,一點兒也不比剛才要扇畢月的力度小。
就這動作,徹底激怒了楚亦鋒。
畢月都能看到楚亦鋒在咬牙切齒。
他半貓着腰和仰頭的楚亦清對視,眼中噴火:
“你有理是吧?楚亦清,要不是你姓楚,就憑你剛才敢打我媳婦,我饒了得你?
夠了!
維持你那點兒僅剩的體面,要是那點兒你都不想要,你再想想父親母親,他們還想要?不要給父親惹禍!”
“我怎麽惹禍了?是誰在惹禍?就是因爲畢月那張破嘴,她讓你親姐姐的家就快要沒了!”
到底當姐姐的感情先崩潰了,楚亦清指着楚亦鋒的鼻子,哭的泣不成聲:“你到底還有沒有點兒是非?!”
楚亦鋒覺得腦袋嗡嗡的,他直起腰,微眯着眼,說話前先環顧了一圈兒又一圈兒越來越多的人,他被氣的隻感覺無法再跟他姐對話了,沒個對話!
“楚亦清,我們家畢月懶得說你那破事兒,你冤枉欺負人沒邊兒了是吧?有誰說,她都不會說,她比你要有大局觀!有你這樣的姐姐,我真特麽是受夠了!”
說完,楚亦鋒立刻轉頭看向畢月,伸着手指指着畢月的鼻子方向:
“開車跟我回家。我告訴你畢月,以後再碰到這樣的,給我大嘴巴招呼她!”
畢月瞟了眼楚亦清,凄慘無比?慘給誰看呢,你都快要給你弟弟氣抽了,轉身聽話的上車。
她聽到身後有看熱鬧熟悉的聲音喊道:
“快散了吧?都回家做飯去!”
這是孫大爺的動靜。
真是丢人,一個個的幹仗老來她家附近。
畢月從開鎖到進院兒,一直在偷摸斜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結果剛關好大門扭身回頭,就被人抱住了。
“對不起。”
剛被摟住那一瞬,畢月有點兒無所适從。
甚至這場鬧劇從頭到尾她除了後怕,還有點兒像外人般瞧熱鬧,盼着楚家越亂越好。
可那聲對不起在耳邊兒一響起,她心裏某處地方像被人紮了一下。
畢月慢慢地擡高胳膊,擁住了楚亦鋒的肩膀。
“月月,你跟我在一起真的很倒黴,受了不少委屈,還跟着丢人。”
“楚亦鋒,就因爲你姓楚,這個姓沒給你什麽。你也很倒黴。”
楚亦鋒松開了畢月,兩人對視着。
倒是畢月笑的比哭還難看:“我們明明很好的。”
楚亦鋒受不住這句,他趕緊摟住畢月的腦袋,讓畢月埋在他的胸膛。
畢月眼圈兒紅紅,心裏吐槽自己:瞧瞧他一句相信你感動的;瞧瞧懷孕這感情充沛的;瞧瞧都給楚亦鋒整不會了。
“你出門是有什麽急事兒吧?”
被這一提醒,楚亦鋒趕緊壓抑翻湧的情緒,他把着畢月的兩肩,告知道:
“姐夫跑鐵路公安局去找汪海洋去了,對打呢,左濤制不住了。”
汪海洋?楚亦清當時叫的海洋哥。
“啊?”畢月驚慌的瞪大眼:“左濤都制不住了?你快去拉仗。别打出什麽事兒,姐夫那人真的,别再坑人家了!”
楚亦鋒點點頭。
畢月站在大門口看着車影。
瞧,倒黴體質,被扣一腦袋屎,還得給擦屁股去。
……
楚亦鋒風馳電掣地駛入鐵路公安局院裏時,左濤正扯住王建安的胳膊,看起來像是在攙扶,也像是在絮絮叨叨的勸着。
這是打完了?
可楚亦鋒卻不幹了。
“哐”的一聲甩上車門,站在王建安的面前,上下看了眼,震怒地問衣服淩亂的左濤:“汪海洋在哪?”
“亦鋒?你給我回來!”左濤急的直跺腳。
鼻青臉腫的王建安一閉眼,沒有比他還窩囊的。
而同一時間,畢月聽到大門響,有點兒小心翼翼的問誰啊?
家就她一個,萬一那失心瘋又來了呢?她一孕婦。
打開門一看,梁吟秋大包小包一臉溫和的笑意。
畢月真想脫口而出:你還笑呢,你心咋那麽大呢。
不過随之又一挑眉。
這屎盆子她可不擔。
梁吟秋,你也少欺負楚亦鋒一個。她必須得好好告訴告訴都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