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到一上車,畢鐵林手就伸過來了。假模假樣幫梁笑笑拿下雙肩書包的功夫,大掌趁機摸了摸女孩兒的後背,還說道:
“熱吧?這後背都是汗,衣服潮了。”
“哼。”梁笑笑一點兒沒發覺,隻顧撅嘴不高興。
畢鐵林掐了掐女孩兒胖乎乎的小臉蛋,掐完發現有兩個黑乎乎的手指印,他先是手蹭了蹭褲子,又繼續掐,邊掐邊蹭幹淨女孩兒的臉,問道:“怎麽了?”
梁笑笑看車窗看車外,就是不看畢鐵林:
“你什麽态度,好像不歡迎我。本來就是我一再要求要來的,夠沒面子了,你還這樣的态度。”
啊,這麽回事兒啊。
畢鐵林解釋道:“我确實是不希望你來。”
梁笑笑嗖的轉過頭瞪視。
這人會不會說話?情商呢?智商呢?錢掙多了,變心了吧?
畢鐵林咧嘴笑了:“你來了,我是真高興。笑笑,但是我就能待會兒領你在城裏吃頓好的,吃完就得跟我回工地,那工地都是大鍋飯。這段日子,一天二十四小時,幾小時一趟,十幾台車不分晝夜往外拉煤,一天睡三個小時,實在走不開。”
說到這,畢鐵林啓動車,邊看着倒車鏡邊繼續解釋道:
“你好不容易放假了,跟我在工地蹲着,我也不能陪你爬爬山溜達溜達,也不能陪你吃點兒好的,你來多遭罪?”
這話說的,梁笑笑瞬間心疼了。
她還想接着撒嬌鬧脾氣,還不想鬧脾氣,以至于撅嘴的表情卻說的是:
“你這人真讨厭。誰是來找你玩的?你挺大歲數了,會玩個什麽啊?我就是來看看你,盯梢的。怕你工地有大美女。”
畢鐵林失笑道:“還大美女,大煤女,煤炭的煤倒是有好幾十個,都在各個礦地做大鍋飯。連個大美女的畫報都沒有。想吃啥?咱吃頓好的,讓你感受感受我歡迎你的誠意,别撅嘴了。”
這一路上,倆人都壓着飛揚的心情,唠着聽起來最平常的話。
“畢鐵林,你怎麽又買車了?你這車不得被扣啊?”
“嗯,走私的。這地兒管的不嚴。别人給我的車牌号,政府小号,沒人攔。”
“那你怎麽開回京都啊?”
“開啥開,給管事兒的扔下,來回跑市區辦事方便。等穩定了回京都的,咱家再買個好的。”
梁笑笑臉上馬上流露出回憶的表情:
“我還能想起來,你第一次開破夏利,深一腳淺一腳的,有好幾次,就你那車技,我差點兒沒撞車窗上。你還拿個毛巾天天當寶貝似的擦呀擦。其實沒過多久,不是嗎?可我怎麽覺得好像好幾年似的。”
車裏的兩人,随着話落,瞬間兩種心态。
女孩兒提到過去,從心裏往外有一種成就感,陪一個男人,從無到有,日子越過越好的驕傲。
畢鐵林倒覺得提這幹啥?有點兒窘。
他很希望梁笑笑能把他這些創業初期的事兒全忘了,記住的是,他是一個強大厲害的男人,從來沒有拿着抹布把夏利當寶貝擦的時候。
畢鐵林攥緊梁笑笑的小手放在唇邊,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打岔道:
“嗯?想吃啥?天上飛的,地上跑的,今兒個我都盡量滿足你。”
男人又開始思維邏輯上了,不跟女孩兒聊感性話題,而是給梁笑笑介紹這城市有啥,有什麽自然景觀,就是吃的方面,别小看這地方,有哪些家飯店有好東西什麽的。
侃侃而談,介紹的面面俱到。
“吃面吧。”
“真想吃面?吃點兒好的吧?”
梁笑笑凝望畢鐵林的側臉,心裏想着:上車餃子下車面,我想用面條拴住自己,這樣就能常在你身邊。點點頭道:
“嗯,這地方不是面食出名?”
畢鐵林馬上調頭,他當人女孩兒真想吃特色,又開始介紹起來了:
“行啊。刀削面,貓耳朵,面片兒,荞面饸烙确實出名。我領你去那地兒,他家還有平遙牛肉,你嘗嘗,挺地道。”
梁笑笑吃到了能拴住她腿腳的面條,熱氣騰騰,滋味鹹香,好吃。也或許是畢鐵林坐在她旁邊老瞅她,她才覺得是真好吃。邊吸溜面條,邊沖畢鐵林偶爾笑一笑。
畢鐵林用大拇指給梁笑笑抹掉了嘴邊兒的辣椒油,一點兒沒看出來女孩兒吃飯也不忘和他濃情款款,而是操心道:
“等一會兒離開市區,我再給你買點兒黃米油糕,買幾個花馍你嘗嘗,吃不慣大鍋飯你就吃油糕,我倒空就給你做飯。”
說到這,發現梁笑笑吃飯不專心,他還指指飯碗訓道:
“吃,别老瞅我,不夠再來一碗。”
一句話,女孩兒又被說的撅嘴了。
……
回去的路上,雖然畢鐵林沒說他很着急,但梁笑笑發現他頻頻擡腕看手表。她幫着看馬路,偶爾回答幾句畢鐵林問她是怎麽撒謊出來的,她爸放不放心什麽的。
畢鐵林一路加速加速再加速,果不其然,畢鐵林的車剛拐進工地,就已經有人跑過來喊他了。
梁笑笑瞪大眼睛,也就沒了時間感慨這還不如村子的工地環境,畢鐵林已經急匆匆的對車裏她囑咐道:
“前面左拐,就我那屋有大門,你進去就行。”畢鐵林跑走了好幾米遠,又忽然回身喊道:
“一會兒我讓大成過來領你轉悠,别四處瞎走,不安全。”
梁笑笑推開了大門,進了屋才知道什麽是條件惡劣。
辦公室和住處是連在一起的。單人床上的白色蚊帳都變成灰色了,全是灰塵。一聞棉被,一股味兒。
水泥地面坑坑窪窪,破木頭桌子有縫隙,上面擺滿文件夾,還有一部電話和計算器。
再就是幾個裝文件裝書的大鐵櫃。地上的皮箱是打開的,裏面亂七八糟,床上也散落着幾件襯衣。連個衣櫃都沒有。
畢成還沒等找來呢,換了一身紅色運動服的梁笑笑,頭上的蝴蝶發卡不見了,給畢成留了個字條,懷裏多了個大洗衣盆,盆裏是一堆髒衣服。
她走個十幾步,就得把鐵質的洗衣盆放地上甩甩胳膊歇一會兒。看到有女同志了,趕緊擺手問道:
“大姐,去哪洗衣服啊?我怎麽沒看到有水龍頭?”
等一臉煤灰的畢鐵林進院,一進院就問道了皂角味兒,望着晾衣繩上飄揚的襯衣,床單、被罩,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踏實,以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想急于宣洩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