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再次關上了,畢家小院兒配上沒有窗戶的廚房,看起來蕭瑟極了。
黑影迅速跳下院牆,猶如一道鬼魅般身姿矯健,極速穿梭行走,直奔畢月的香閨方向。
畢月屋裏漆黑一片,隻有月光照在窗棂上。
她正臉沖牆,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時,就感覺身後有人在呼着熱氣,瞬間汗毛倒豎,沒來得及回頭,喊出的動靜卻打着顫:
“誰?”
“噓,我。”
畢月捂着心口坐了起來,臉上還有着後怕的唏噓:
“你這樣會吓死人的知不知道?我家裏人誰進屋都有個動靜,你這跟小毛賊似的!”
楚亦鋒有點兒不好意思,大巴掌摩挲着畢月的腦門,解釋道:
“咱這不是特殊情況?
我也不能走大門啊?
你爹指定讓我痛快回家睡覺,壓根兒不會放我進來。
你小點兒嗓門,别給他們喊起來。”說完就開始翻兜。
畢月傻眼了。
這人,大晚上來這是?
花生米、醬豬蹄、驢蹄筋兒、肉丸子、糕點……
楚亦鋒打開飯盒,獻寶一般遞到畢月的面前,有點兒抱怨道:
“差點兒餓透了,早上兩條破魚,中午海鮮,哪樣都不頂飽。咱倆連鍋子都沒涮上,這就被一堆人給分開了,什麽事兒呢!”
畢月低頭看着水爆肚,驚訝于居然還有麻醬蘸料,無語道:
“大晚上不睡覺,你來我家春遊來啦?要不要那麽誇張?”
楚亦鋒想說習慣了,習慣這幾天跟畢月一起吃飯,一起幹什麽都不分開。
可回了部隊,這不是什麽好習慣,也就沒吱聲,遞給畢月醬豬蹄:
“啃吧,你晚上都沒吃飯。”
“開燈不?”
“别開燈,你大弟弟還沒睡覺。大成反應慢,他再一嗓子給你爹娘喊起來,我得多尴尬。咱倆摸黑兒吃吧。”
畢月接過豬爪子,擡眼看了看低頭咬蛋糕的楚亦鋒:
“那你剛才翻牆進院兒,看到碎玻璃沒?”
楚亦鋒舔了舔手指頭,歪頭瞅了眼畢月,不想說實話,他怕畢月會尴尬。
畢竟他走的時候,這小妞可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在承認錯誤。
“那你怎麽知道我晚上沒吃飯?”
楚亦鋒往嘴裏扔了個驢蹄筋兒,含糊道:“你那麽聰明可不好哈。”
畢月将醬豬蹄重新扔在飯盒裏,屈膝抱住自己,又看了眼窗外寂靜的小院兒:
“我爹娘吵架的時候,你來了吧?狗蛋兒說的。
唉!你說……
真鬧得慌,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幹架,還是因爲我,我都怕吓到狗蛋兒。”
“他多大個小子了,他能吓到?别胡思亂想。我倒怕吓到你。”
畢月搖頭:
“那他會怨。
你爸媽要是因爲你姐撓一堆兒去了,你不怨她?
我倆那可是眼睜睜瞅着他倆打交手,誰也沒占到便宜,一個被踢那樣,一個被撓的……
我問狗蛋兒怨我嗎?你知道那小子咋說的嗎?”
楚亦鋒能感覺到畢月想和他急于傾訴,也就一副聆聽狀:
“咋說的?”
“他說我要敢再離家出走,他就知道啥是怨了。又說你好像來了,問我會不會沒面子?”
楚亦鋒很坦白:
“我一直開車跟着來的。開的比牛車還慢,基本上你們屋裏發生什麽我都知道。
剛開始沒進院兒。
我說,你們家這跟前兒的鄰居,素質都不怎麽高啊?我就在那看着來了,省得他們看熱鬧。”
畢月本來挺惆怅的,可楚亦鋒這幾句話,明明說的挺一本正經的,她就是覺得有點兒帶喜感。
他還看着?咋看着的?站在大門口瞪那些看熱鬧的人?
楚亦鋒倒仍舊是一副不敢亂說話的一本正經樣兒,又摸了摸畢月的腦門,給予肯定道:
“自古以來就那樣。
當兒女的給父母低頭,不丢人。我小時候三天兩頭對我爸承認錯誤。
其實很多時候,你想想,跟他們犟對錯有什麽意義?
咱該幹嘛幹嘛就得。
說句錯了,咱也沒掉塊肉不是?哄他們心裏舒坦罷了。”
“就是說啊,要不然他們還得又抱怨又哭的。我爹看起來可……可可憐了。
我就不明白了,我也不像他們說的那樣,說是圖他們得有本事啥的啊,就消停點兒,我就謝天謝地了。
非得連罵我再恨我的。
到頭來,我還得低頭。
不都是老的讓的小的?父母遷就兒女?到我這就反過來了。”
楚亦鋒揉了揉畢月的後腦勺:“你懂事兒呗,誰懂事兒誰遭罪。家家都那樣。”
畢月在楚亦鋒的大掌下一躲,又自個兒摸了摸頭發聞了聞,十分嫌棄道:
“你手上都是油,别動手動腳的。吃你的。”
嘎嘣嘎嘣,楚亦鋒咀嚼花生米咬的那個脆響,尤其夜半時分靜的時候,能嚼的人心亂,畢月擰眉,遷怒地想:
這家夥真是來吃飯的。
她爹娘打成那樣了,他心咋那麽大呢?
莫名其妙地很生氣,秉持着她不好、他也要不好的心态,畢月這回拉下了臉,說道:
“你還沒回家呢吧?回家也夠你喝一壺。
你知道我爹爲啥坐不住?
你媽,她看我一眼,看北陽台一眼。”
楚亦鋒不吃了,疑惑道:“北陽台?”
“那裏挂着我的衣服。這回明白了吧?”
楚亦鋒直視畢月:“怎麽看你的?”
月色中,畢月那雙大眼睛先是瞟眼牆面的方向,随後微揚着下巴,嘴角邊兒噙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下掃了眼楚亦鋒,眼珠兒涮啊涮,最後沖楚亦鋒一挑眉,示威一般。
“就這樣,看明白沒?自個兒理解去吧。我爹就是被這刺激的,馱我回來時,讓我和你拉倒。”
楚亦鋒擰眉。
“我說不的。”
楚亦鋒心下一松。
“但是!”
楚亦鋒又提心吊膽。
“我說,你家有完沒完?先是我娘又是我爹的?唉,我真累了。”
楚亦鋒站了起來:“累了早點兒休息。”又指了指黑兜子,怕劉雅芳不開晴繼續餓他媳婦,囑咐道:
“那裏面還有奶粉,早上喝點兒再去上學。我街口等你。”
畢月微愣地看着走到門口又返回的楚亦鋒。
楚亦鋒對着畢月的唇響亮地親了一口,随後很随意地掏兜往床上扔了個存折:“給你的零花錢,他們再鬧,把錢還了。”在畢月還沒反應過來時,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