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緊張嗎?被拒絕本來就夠沒臉的了,他還擱飯店幹了壞事兒。
自從回了老家,他特意躲着呢,因爲他還沒調整好自己。
可……趙大山勸自己:
是啊,躲有啥用?還能不見了是咋地?
他一邊兒着急出門,怕畢月在門外等的時間太長,又一邊兒習慣性想穿的好點兒,這樣走在一起才感覺般配。
趙大山兩腳踩在棉鞋上,特意換了條藍黑色帶褲線的褲子,綠毛褲外面套完了西褲,又打開炕櫃,掏出了黑皮鞋,将裏面塞鞋的泡沫随手扔在櫃子裏。
系鞋帶、穿棉襖,跟大姑娘要上轎似的,比畢月還麻煩,打扮了一遭才開門走了出來。
指了指門口,意思是走吧,沒吭聲在前面帶路。
葛玉鳳這功夫了,好像明白,又好像沒明白,主要是她兒子換衣裳架勢太足了。
她站在她家外屋地那,歪着胖身子,看院子裏一前一後走出去的倆孩子,微皺了下眉頭。
一直以來,别看畢月拒絕了趙大山,人家葛玉鳳找兒媳也從沒往畢月身上想。
别看畢月現在在外人眼裏是城裏人,是大學生,将來畢業能當幹部有鐵飯碗,家裏條件好了,各種方面足夠配得起趙大山了。
但在葛玉鳳根深蒂固的觀念裏,畢月還是他們村裏人,還是村口老畢家的那個大閨女。
也不知怎的,就是覺得要是找畢月,那等于還是找同村的。
而她兒子,那是要找城裏姑娘的,必須是京都城本地的,得找個說話唠嗑麻溜利索地,别吭哧癟肚,最好胖乎點兒的。
所以葛玉鳳就沒往那上尋思過。
可今兒個,就咋咂摸嘴咋覺得她兒子不對勁兒。
哪不對勁兒呢?微胖的葛玉鳳搖了搖頭。
……
頭戴圍巾子,穿着紅花棉襖的畢月,捂的嚴嚴實實地。
這回她可學尖了。東北這嘎達,那真是天寒地凍的,村裏誰不認識誰啊?嘚瑟啥,不臭美了。
回眸看了眼咧懷兒露個白襯衣的趙大山,覺得自個兒剛才語氣太刻意,先用随意的問話當開場白道:
“你不冷啊?”
“不冷。”
“嗳?大山哥,你說咱倆擱村裏亂晃,也沒個地兒坐下唠,人家能不能瞎猜咱倆是搞對象啊?咱還是找個偏僻的地兒吧?”
趙大山心口一跳。
偏僻?
唉,這丫頭,這是瞎勾搭他呢啊,明明都拒絕他了,還用小話勾引他。
畢月哪知道她現在哪怕是放個屁,在趙大山心中那都是香的,那都是裝可愛勾引人呢,她遙遙一指後山坡:
“咱去那吧,多說會兒。”又冷哈哈了一句:
“行吧?趙老闆?别說你有事兒哈,你得敬業點兒。”
……
兩個人在冰天雪地裏走着,皮鞋踩在雪地上的聲音清晰無比。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倒是讓兩人的心情同時寬敞了許多。
“大山哥,是不是家裏又給你安排工作了?沒事兒,你要是想回來上班,不用不好意思說。”
趙大山急了,他躲畢月可不是那個意思,是他現在還沒調整好心情,見面說什麽啊?說什麽都難過。
“不是啊!别亂想!”覺得聲音喊的太突兀,又苦笑道:
“我娘現在走哪吹呼到哪,就怕親戚裏道的講究我腦子有泡,怕人家說我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幹了啥的。
你該知道,現在全村的人,都知道我在京都和你小叔開飯店。
這幾天,以前玩的好的哥們們又陸陸續續登門,讓我給找活又咋地的。忙,不是躲你。”
畢月心話了,你可拉倒吧。
擱大樹墩那蹦爆米花都看見你了,你轉頭就走,就跟見我是遇見鬼似的。
男人啊,總喜歡用忙來當借口,明明不忙愣裝忙的,更幼稚。
“大山哥,我下面說的話挺強人所難的,我知道。
可我脾氣急,你也該知道。
我想打開天窗說亮話,不想浪費時間藏着掖着的。
咱們先說私人關系,既然你說沒打算退夥,那我就不怕害臊的再說說。
咱倆吧,備不住沒有當男女朋友的緣分。
你說我第一眼瞅見你,就覺得你像個大哥哥似的。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那種感情,我壓根兒就沒往那上想。不談楚亦鋒的存在,就說我們,我又怎麽可能會接受身份上的轉變?
有些事情,沒那緣分硬往上靠,别扭。這就是我的心理感受,我有沒有對象都一樣。
我知道我這話說的硬,說的挺傷人,你會心裏不舒服。
可咱們不能就這麽下去吧?
你能不能快速調整……我要是哪傷害了你,我道歉。”
畢月歎氣,她也不知道她爲啥要道歉。
原來被人喜歡也挺有壓力,趙大山難受,她鬧心。因爲他們還有其他關系。
畢月繼續道:
“咱現在說完私人關系了,咱再說說正事兒。
我們是合夥,是夥伴。作爲合夥人,我要求你狀态盡快投入,不能因爲私人事情影響飯店收益,這不爲過吧?
是,這話我說的也挺難聽,可我在這方面不會向你道歉。
你要知道,咱要想幹成點兒啥,公私不分最要不得。
你說咱家飯店那,都快沒啥營業額了,你不急嗎?我不該急嗎?
咱倆要是繼續别别扭扭下去,那飯店就完了。
完了明白不?
就是說我除了剩了個房子,你剩下點兒存款,咱們就各自卷包袱散夥了。咱們曾經構想的那些夢,那就執行不下去了。
等再過幾年,咱想再合在一起做買賣,也許物是人非,也許我們各自成家。
總之很可能現在斷了就再接不上了,你明不明白?我很着急!”
畢月停住了腳,側過身,這回認真地看着趙大山,闆着一張小臉很嚴肅:
“我着急的不隻是想掙錢,我掙錢的路子也不一定是開飯店。
是因爲我目前還從沒有過幹啥幹半截的事兒!
我這人,要麽不開始,就像我最初猶豫來猶豫去,甚至想勸你回老家繼續幹工作。
可咱當初支起了那一攤子了,既然開始了,還是在那麽難,露天的情況下,我們攜手走過,那就得幹下去!
不說幹半輩子一輩子,最起碼得幹透徹了,幹過瘾了,再撒手吧?
可現在呢?咱們要是因爲這個私人原因止步不前了,真的,我會很遺憾!”
沉默,趙大山悶的一面暴露了出來。他半響沒說話。
憋的畢月不行不行的,但畢月也不吭聲。
要是合夥關系還沒個主觀意動性。說怎麽經營,太早了,收租才是最理智的。
她這人還有一點:同行人,她定不負人,不是一路的,從不強人所難。
“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