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幹哈呢?”
陳翠柳心裏一緊,聽到是畢鐵剛的動靜後,心又一松。用腰上系的圍裙擦了擦手。
劉雅芳正在慌亂地噼裏啪啦翻櫃子,都沒顧得上扭頭,随嘴回了句:
“能幹哈?做飯呗。一會兒飯得了,你給送醫院去。”
“哎呀,你可快歇了吧!”畢鐵剛摘下棉帽子。
這回劉雅芳回頭了:“咋的呢?”
“他們都吃三頓飯。你這當不當正不正的,做啥飯做飯!”畢鐵剛說到這,還背着陳翠柳,偷摸沖劉雅芳擠咕了兩下眼睛,輕咳一聲:
“再說鐵林說了,那誰,大山!大山把晚飯都張羅得了,特意就近跑店裏告訴了一聲。你就别瞎整啦?”
劉雅芳瞟了眼陳翠柳後,才幹幹巴巴地回了個字:“啊。”
放棄找粉面子了,撲落撲落褲子,嘀嘀咕咕道:
“你瞅瞅,真是。也不提前告訴一聲。鐵林現在辦啥事兒,心裏也沒個譜!這都白瞎了,要知道我不擀這些面好了,咱們能吃得了(liao)嗎?”
畢鐵剛推開和廚房相連的門,那裏面正是畢鐵林的房間,看的他直砸吧嘴。
我滴個老天啊,這麽大個屋子,就擺一張床?
還又是沙發又是啥的,還給書整了個大櫃子,這不禍害地方呢嗎?那塊弄個大衣櫃裝東西,多好!
陳翠柳看看這個,瞧瞧那個,最後眼神落在大敞四開一溜排的矮櫃兒上,問道:
“那雅芳姐,那黃瓜,咱還弄嗎?”
劉雅芳瞅了眼面闆子上已經擀完的面條子,又趕緊拿二大碗在水缸裏舀了碗涼水,對着咕嘟咕嘟冒泡的小鍋倒了三分之一,手上動作不停,嘴也沒招閑,回道:
“弄啥弄。就咱仨,對付一口得了。
那黃瓜在大冬天可是稀罕物。
這京都就是比咱那小地方強,這時候還有頂花帶刺的黃瓜。擱哪整的呢?
留着給大妮拿去空口吃,黃瓜味兒清香!”
畢鐵剛聞言回頭一瞧,正好看到劉雅芳要把擀好的面條團成一團兒,制止道:
“那面條子又不頂餓,咱仨都多吃點兒就完了。擀都擀了,不下不白費勁兒?”
劉雅芳拿着筷子攪合着鍋裏:
“大晚上的,吃多壓炕頭!行,給你都下了,你瞅你要吃不了的。咱仨?仨?”她趕緊看向門口,又疑惑地望向畢鐵剛:
“鐵蛋兒呢?”
畢鐵剛幹脆貓腰坐在小闆凳上:
“一點兒不聽說!你瞅他回來的!
那麽叫他啊,就是不回。
歪到他姐床上,說要在那呆着。
我一瞪眼睛,他幹脆跑沒音兒了,到我走,都沒瞅着他回來。就是皮子緊、欠揍了!”
劉雅芳歎氣,拿起漏勺撈面條:
“當那醫院是啥好地方呢?他還挺新鮮。再說大妮瞅着沒啥事兒,脖子那還縫着好幾針呢。咱家老小睡覺打把勢,别睡懵了再碰到大妮兒傷口。你咋就能不給他拽回來!”
“那不月月也攔着嗎?不讓說不讓咋地的。這個護着!”
陳翠柳拿飯碗拿筷子往桌子上放,聞言笑道:“姐,姐夫,你們該高興,那不說明姐倆處的到位?呵呵,咱們吃飯吧。”
畢鐵剛擡眼皮瞅了眼陳翠柳,“嗯”了一聲,站起身時,又趁着不注意對劉雅芳使了使眼神。
意思是吃飯支走陳翠柳,他有話要說。
本來以爲到了京都,大家都能消停地吃頓團圓飯,卻不想……
進城第一天的晚飯,飯桌上隻有仨人,除了畢鐵剛提裏秃噜吃面條的聲音,再沒人說話。
住在這麽大的院子,每個屋的格局都不同,畢父畢母眼中的“新鮮物”也挺多。
這在過去,畢家的每個人簡直都不敢想象,而現在每個人卻無心讨論。
……
畢鐵剛盤腿坐在床上,眼神盯着爐子裏紅彤彤的火苗子,耳邊聽到劉雅芳帶着笑意站在院子裏說:
“翠柳啊,你也早點兒睡覺吧,這兩天也把你折騰的夠嗆。你就住剛進門那屋吧。要不咋整?咱也不知道誰是誰屋,這屋多也挺愁人!”
劉雅芳特意選了又選,除了正屋連着廚房那間大的,剩下的幾個屋裏,她翻衣櫃認出是兩間女孩兒房間。
但又不能當着陳翠柳的面兒說啥,隻能吱吱嗚嗚說都是她家畢月的。
選了其中一間,也就是她剛吐完趴着的那屋,尋思可一個屋禍害吧。
而她和畢鐵剛并沒有住畢月的屋,而是在畢成的房間。
在劉雅芳的内心裏,她兒子講究少,那東西可以亂翻亂整。
閨女不行,閨女以前……以前不說了,畢月現在事兒多,還是别招她不高興了。
劉雅芳剛進屋就皺眉頭:
“哎呦,我說你可真是!快點兒,那有熱乎水,你洗洗腳。人家那都是新被褥,你那腳丫子死臭死臭的!”
“哼!”畢鐵剛鼻孔出氣:“你瞅你這個邪乎樣兒。我臭不臭的,都自家娃,誰還敢嫌棄親爹是咋地?”
劉雅芳不跟畢鐵剛廢話,幹脆自個兒拿臉盆暖壺。水盆端到床下,仰頭商量畢鐵剛:
“啊?燙燙?用皂胰子好好搓搓。你咋地啦?咋從來家就沒個好氣兒?
對了,樹根兒書記和嫂子擱哪住呢?咱得去瞅瞅他們去。”
畢鐵剛将腳放進了水盆裏,眉目才算舒展開,長舒一口氣道:
“都回了都。唉!孩子們能折騰啊!
月月和大山整個飯店嘛,估麽着根兒哥和嫂子來了聽說了。
月月那時候還上學呢,沒空管,他們就沒回村兒,一直擱這搭把手呢!
這不年根兒了嘛,鐵林說咱們前後腳,他們也是剛走。”
劉雅芳手上攥着擦腳巾,一塊她現翻出來的純棉白布,臉上是失落地表情,坐在畢鐵剛身邊:
“你說這哪是咱倆生的孩子啊!唉!”長歎一聲才繼續道:
“啥啥都不跟家裏說,按理兒,人家那孩子有個大事小情的都告訴父母,商量着來。
咱家這兩個呢?咱倆啥啥都隻知道個半拉克機(一半的意思),備不住是咱當父母的沒能耐吧!”
畢鐵剛挺感傷,側頭問他媳婦:“咱倆還給鐵林操心呢。一晃眼閨女都知道自個兒處對象了。你知道送你回來那小楚是幹哈的不?”
劉雅芳斜睨道:“咋不知道?唉!我這個丢磕碜啊!差點兒沒擱人家小楚的車裏把膽汁吐出來。我以爲得扔在京都,吐的我尋思過不了年了呢!
是軍人吧?幹活那個麻溜利索。那家夥上趕子的,我給人車吐那樣,他還好話好臉陪着,擱這家翻東西比我還仗義。你問大妮啦?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