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你好,我們這還沒營業呢?怎麽也得十點多鍾吶!”
趙大山的二姐夫正在清掃着飯店門口的雪。
他剛才就注意到面前這少年站在門口躊躇不決的。
心裏還納悶,京都人有錢成這樣了嗎?歲數這麽小,就知道下館子?
果然真是奔飯店來的。
楚慈背着書包,雙手插在棉襖兜裏,微蹙眉頭:“我不吃飯,我找你們老闆。”
“啊,找人啊!老闆?”趙大山的大姐夫笑着把笤帚放在腋下:
“我弟弟去上貨去了啊。你找他有啥事兒?咋認識的他?我是他姐夫。”
弟弟?
楚慈疑惑地擡頭看了看牌匾,随後冷笑一聲:“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家飯店姓畢吧?看來畢月也不在。”
趙大山的二姐正好推門聽到這句話,看着揚長而去楚慈的背影,她啧啧出聲:
“我說,琪琪他爸,聽見沒?咱得掏錢,哪怕先給大山倒倒短呢,這房照怎麽也得寫上大山名字,要不然不就是白給别人瞎忙活的?
這麽掙錢的營生,畢叔和畢嬸還擱家閑着呢,等趕明兒人家一來京都,用不着大山了,那說攆就攆回去!别忙活一六十三招,好好的工作都扔了,再毛都沒撈下!
不行!咱倆劃拉劃拉都可着大山先來。你看看這老畢家還沒不樂意呢,不知道從哪蹿出來的半大孩子先替老畢家不樂意了呢!”
……
楚慈是挺不高興的。他理智地看自己,認爲自己雖然不如畢月的社會經驗多,但看人方面,畢月在他心裏就是個傻子,特别好糊弄的選手。
老闆?
脫口而出能沒有畢月的事兒,連捎帶着提都沒提,哪怕問一句是找姓畢的啊,還是找姓啥的啊。
這說明什麽?
楚慈悶悶不樂地坐在出租車上,看着外面的景象,心裏合計着,等他見到畢月時,必須得提醒她。
别說楚慈去了飯店沒找到畢月,就是楚亦鋒打電話打到了畢家,也沒找到畢月。
畢月此時正跟在畢鐵林的身後走着。
她和畢鐵林開誠布公地談完話後,畢鐵林一直沒說出是同意不同意,畢月真心希望最後不是硬走的結果。
“知道我帶你去幹嘛?”
畢月趕緊加快腳步湊到畢鐵林跟前,搖了搖頭。
畢鐵林歎了口氣,就在畢月以爲小叔不會開口了,正要緩解尴尬想問問要不要叫車時,畢鐵林想了想才說道:
“八千塊,我要是給你這貨扣下,你不得半夜三更的,經常被不甘心氣醒啊?
月月啊,以後大事小情的,你必須得提前告訴我。即便你爹娘來了,你也得跟家裏報備一聲。
這次也不能全聽你的。你啊,畢成是一個原因,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上次倒貨的利潤。
上次你能半個寒假掙上三千塊錢,一直心裏刺刺撓撓呢吧?”
畢月不置可否。她不打算多說,所以一直在拿畢成當幌子。
因爲說多了也不會被理解,小叔甚至會問,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要那麽多錢幹嘛?
最近共同生活了,畢月是能夠從畢鐵林說話之間聽出來,小叔還是有男女不平等的觀念。
他潛意識裏是更希望畢成有所作爲,而自己作爲一個女孩兒,是要活的體體面面就成。
畢鐵林打算借着這次機會,和大侄女走走、談談話,這樣的說話方式更輕松,不像坐在客廳裏,一種對峙的狀态。也許,他和侄女能有共同話題。
“月月,我最近這段日子也品出來了,你那狀态就是飯店也好、我給你錢也好,好像天天往兜裏進錢,卻像進了一個無底洞似的,你咋總是會覺得錢不夠花?你要那麽多錢幹嘛用呢?
孩子,你要是怕了過去那些年的窮日子,怕将來還有那麽一天又一窮二白,那你放心,不用給自己壓力,你小叔我不是把所有錢都往一個筐裏扔的人。
你爹腿不行,給你擋不住啥,但你小叔我、隻要不再折騰出事兒,會始終在你前面。”
這樣的夜色,呼出的哈氣就在眼前,似有一種暖心的魔力……
畢月笑着搖了搖頭:“小叔,理由可多了呢,但我也說不清,索性你就當我貪财吧。或許我學錯了專業,應該學會計、學銀行學,嘿嘿。”
“說實話。”
“或許性格使然吧。”
畢鐵林不再追問,兩個人陷入了沉默之中,隻能聽見皮鞋踩踏着雪地發出的咯吱聲。
而畢月卻跟着他的腳步,想着到底是爲了啥這個問題。
她的心裏話:打怵,打怵肩膀肋的又紫又青爬火車,一窩就是半個月,午夜夢回驚醒的片段裏都有到了異國他鄉,被蘇國警察逮捕的片段。
人都是有小富即安的懶惰心理,每每趨勢人去争取進步是需要契機的。
可她呢?再打怵也要上,大概就是感覺不到踏實。畢成對他的态度,還是留下了後遺症,那是她唯一一個敞開心去對待的人。
要很多很多錢能幹嘛?護身之用。想将來幹點兒跟誰都扯不上邊兒的掙錢營生,最起碼要有自己的房子、有賺錢道、有個家,想怎麽着就怎麽着,不再受上輩子那口閑氣,不給自己陷進那口生閑氣的境地之中。
與其說,非得要折騰地吃苦掙錢是買房子,不如說是買安全感。
就看夏天時回趙家屯、她娘當時對她的态度就可觀之一二。所謂的家也不過如此。她傷不起心,索性也就不給大家互相傷害的機會。
隻要往長遠了聯想,就她這性格,将來有好工作不好好上班、有好對象不着急成家,她娘能不能罵出她是蹭吃蹭喝。
聽不得,沒打算走多麽按部就班的步子,那就得自己要比其他人真強上很多。
“小叔,你聽過這麽幾句話嗎?”
“啥?”
畢月給出了算不上答案的解釋:
“耍點兒小矯情,必須要有大情懷配着,否則就讓人覺得太是非,心累。
若真是有暴脾氣,又不願意改,就長大本事,别人受益了,趨利避害,也會忍你。”
畢鐵林笑着搖了搖頭,“得了,你咋想的也不用和我彙報,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但是必須得注意安全。我這是領你去取卧鋪票,給你倆包了一個軟卧間。”
“啥?四個人的軟卧間?”
“不是給你們買了享福的,到了邊境就把皮夾克都挂上,整成服裝店的樣子,這是我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