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煙消霧散,那位佝偻的老頭忽然轉身,正是爺爺畢富,他疑惑、期盼、試探、隻是掩藏起了眼底的善意和留戀,詢問道:
“你又不是我大孫女,爲啥要這樣……”爲啥要哪樣,畢月根本沒聽,被吓的心口砰砰砰地亂跳,就跟做夢到了懸崖邊兒似的,再不睜眼就能掉下去的感覺!
“啊!别收了我!又不怨我!我得發家緻富!”
楚亦鋒手一頓,他拿着棉棒停下動作觀察着畢月,發現畢月開始來回扭動了,棉棒一扔,彎腰上前趕緊緊緊擁住畢月,心裏罵着:
“不愧是錢串子!”
擡眼看了一眼畢月正輸液的另一隻胳膊,溫熱的大手壓制住:“月?畢月?醒醒?”
即便楚亦鋒不喊,畢月也醒了。
她覺得渾身如虛脫一般,被子裏前胸後背就跟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可還是冷,就覺得這被子咋那麽薄?誰能給她再拿兩條?
醒了還沉浸在夢裏的畢月,懵懵的回憶着,心裏發慌,這是她心裏有鬼?還是像老人們說的,惦記誰就給誰托夢吶?
腦袋感覺像要爆炸了,疼,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還有,這是在哪啊?
畢月迷茫地看向四周,最後眼神落在了楚亦鋒身上,可那眼神裏就像是不認人了,她還沒反應過來。
剛要擡手掙紮的想坐起來,楚亦鋒一把按住,另一隻手在畢月的面前晃了晃:
“你啊,病好後,必須鍛煉!我監督!”
低沉有力的聲音,人帥手美低音炮……呃,怎麽穿那麽少?都快趕上光膀子了。
認出來了,楚大哥?
畢月半張着嘴,用着帶紅血絲的大眼睛,掃了一圈兒楚亦鋒的形象。
楚亦鋒深吸口氣,快被眼前這妖精折騰個差不多了!
“認出我來了?淩晨兩點半,你高燒不退,現在是……”楚亦鋒擡手腕:
“早上四點十分。看你這樣,今天還得留院觀察,實在不行,給腦子也順手拍個片兒吧。”
畢月側頭瞧了瞧自個兒的手背,又如脖頸僵硬一般慢慢擡頭看點滴瓶、看四周,轉過頭又要張嘴說話時,楚亦鋒改了态度,他提醒自己,女人生病時得懷柔,切記!
聲音放輕,不再是之前命令畢月必須鍛煉的語氣,耐心哄道:
“你那嗓子還不行。我說、你聽,想要幹什麽就寫給我。”
“嗯。”
“畢成沒在,他還睡着呢,壓根兒不知道你病了。待會兒我回去叫他換我。讓他白天守着你。”
畢月翻了個大白眼,全身上下的骨頭跟散了架子似的,都沒耽誤她在心裏罵弟弟。
随後又對楚亦鋒咧了咧嘴,她這是在感謝,想笑一笑來着,結果一咧嘴又疼上了,畢月的表情來回轉換。
楚亦鋒嘴角微彎,他就像能看懂畢月的眼神,“咱們在軍區醫院,你要好好的配合醫生,等你好了,扯開嗓門教訓畢成,好不好?”
在這個時分,人又是生病的狀态,近在眼前深邃的眼眸注視着你……
畢月覺得楚亦鋒的眼睛裏有漩渦,帶笑的漩渦,她直覺上認爲這人很少會這樣,通常該是笑不達眼底。
但是對她就不同,很好。
畢月反應能力比照平時慢了半拍兒,微愣的和楚亦鋒對視着,直到對方笑意滿滿。
畢月臉紅了,那雙大眼睛看向手,她和他,居然在拉手?
“嗖”的一下縮回,畢月更臊的慌了,她動作這麽明顯,真的好嗎?就像是她多想了啥似的!
萬一、萬一楚大哥隻是像哥哥一樣安慰她呢?
壓下心裏有點兒亂跳的節奏,想說服自己,帥哥誰都喜歡,尤其在搭配深情款款的眼神,不怨她,是楚大哥亂放電!
有種愉悅、有點兒混亂,畢月覺得她可能真是燒的挺嚴重。
楚亦鋒在畢月抽出手的那一刻,心裏說不低落是假的,但看着小丫頭臉紅、眼神躲閃着,他又笑了。
這是害臊了?
看來她明白了,應該懂他的意思。
舒心!
從剛才畢月抽手時的失落,變成了開心。都拉手了,她還那種表現,隻能說她對他有感覺,隻是還不好意思面對!
這樣害羞躲閃的表情……
反正她又不是真傻,哪家他這樣的哥哥會拽她小手!
那離點頭還遠嗎?隻是個形式而已。
在楚亦鋒看來,他的本意是有些話不能挑開唠,顯得太生硬,都心照不宣、順其自然多好。男女感情那個東西,自自然然貼近,總比戰友們寫信說“咱倆确立關系”要強上很多。
但是……要不然雙線吧,來個全套!
兩個人如此的心境,畢月越來越表現的眼神閃躲,就跟她真明白楚亦鋒的意思一樣。
而楚亦鋒再開口說話時,自自然然的就好意思詢問:
“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上廁所?嗯?”
畢月覺得頭更疼了,是她病大發了吧!
那“嗯”字怎麽帶着拐彎兒?長那麽帥,還說話寵溺?整個兒一男主杵那,不賴她亂尋思!
不過不提還好,一提真想去一趟,可點滴?畢月半側了下身子,用餘光瞟了眼點滴瓶子。
兩分鍾後,醫院寂靜的走廊裏,隻有寥寥幾個人,而那幾個人中就有這對兒男女……
楚亦鋒一手托着畢月的胳膊,一米八四的身高又把胳膊擡到最高,高高的舉起輸液瓶子。
畢月穿着當睡裙的短裙,一身的褶子,亦步亦趨的跟着,瞧着旁邊那位還托着她胳膊,剛要扭頭開口說她沒事兒……
“不行,回血呢!你聽話啊!”
畢月蹲在裏面,都顧不得煩惱到要啃會兒手指甲,她真是恨透了現在咋沒有手機,要不然是不是放個嗨曲兒,而不是現在必須必“淅淅瀝瀝”的!
不能痛痛快快,憋的肚子疼,即便這樣忍着“一點兒一點兒的來”,外面舉着瓶子的那位,估計也聽了個明白。
真是鬧死心了!
就賴畢成!個死小子,就他那樣的,還能指望将來發達了股份平分?
……
“我得走了,早上要出操。”
畢月點了點頭,心裏尋思,你可快把我大弟換過來吧,這也太不方便了!
楚亦鋒往前站了一步,站在畢月的手邊兒:“你就沒什麽要和我說的?”
啊?我不是不能說話嗎?畢月傻眼,指了指自己嗓子。
掌紋清晰分明的大掌,置于畢月的面前:“寫!”
楚亦鋒緊緊握拳,他的臉上沒了前一刻的柔情,而是用着最平靜的語氣,通知畢月:
“我今晚會來接你出院。還有,看來我和你,今晚得必須談談。”說完,潇灑離場。
畢月寫的是謝謝,這并不是他想要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