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遁術在上品道法中也是赫赫有名,尤其是土遁術,若不會相同的遁法或是克制的手段,對于這種在泥土岩石中也能靈活如遊魚的對手一般人确實束手無策。譬如那位厚土門長老石中泥,正面放對肯定不是唐公正或者石道人的對手,但若是存了心的拖長了時間以土遁術慢慢遊鬥,法力耗盡之前恐怕那兩人還是隻能避之則吉。
所以小夏至少對自己的進退還是比較有把握的,隻是沉在丈餘深的地底小心地看着上面那詭異莫名的轎子。土遁術之下這泥土在他眼中和稍微渾濁些的水一樣,遠了看不清,數丈的距離内還是能朦朦胧胧地看到大概景象。
而那股甜膩膩的古怪聲音即便是隔着這丈餘厚的泥土,也依然清清楚楚地傳到小夏的耳朵裏,更是讓他心生莫名的不好感覺和jing惕,對地面上明月也不禁有幾分擔心。
不過他馬上就發現他根本閑暇去擔心别人。就在那古怪聲音說出拿他的頭回去領賞的時候,一股的巨震就從前上方洶湧席卷而來。
“...隔山打牛?”如果不是在這泥土中,小夏幾乎就要忍不住驚叫起來。這力道剛一傳來他就知道這是什麽,這是内力修爲到了一定地步才能運使的用力手法,但無論再深厚的修爲,也得要身體有所接觸才行,但那轎子明明就懸浮在半空,這樣的隔空傳力幾乎難以想象是人力所及。
倉促間他連忙展開土遁術朝後急退,卻還是退不及那洶湧而來的巨震,隻感覺身體一抖。那股席卷而來的大力就從他身上碾壓而過,連頭也被震得發暈,好似在水中被一股巨浪卷過一樣。
但也就這樣而已,這一波傳來的勁力隻震得他骨節松動頭腦發暈,卻沒造成其他什麽傷害。這勁力雖龐大。但散而不聚。總的來說隻是将小夏連同這方圓數十丈的泥土一起猛的抖了一抖罷了。
“這是...”小夏心念電轉之間,那股yin柔甜膩的聲音已經在上面響起:“知道你定然在下面,卻沒想到居然躲得那麽深?看來還得留出幾息時間來挖你的頭了......”
半空中,那小巧玲珑的轎子的一角突然彈出一隻小小的弩箭。随着輕輕的機括聲,這不過小指長短粗細的箭矢向下she出,無聲無息地沒入地面,随之而來的就是一聲巨響,那弩箭沒入的方圓數丈之内的地面猛地隆起。然後就是碧藍se的火焰和無數的泥土一起朝天噴出,好似這小小的弩箭剛好觸發了地底深處的一坐小小火山,那一直留在地面上的那個小夏的幻影被這火焰泥土一沖也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叽嘻嘻...本座知道你應變靈敏謹慎小心,定是能來得及用出符咒護身的,隻是希望你這符咒品級莫要太低,至少也能把頭顱給我留着...”
被爆炸揚起的漫天泥土如雨落下,那懸在半空的轎子依然穩穩當當,其中飄出來的聲音更是得意洋洋。而也就在這時候,數十個明月的身影陡然就在轎子四周閃現。
面對這頂詭異的轎子和那更詭異的轎中人。<>明月似乎感覺到了往ri間沒有的異樣,表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謹慎和小心,所以她才沒有和面對其他所有對手一樣地搶先出手,隻是站在原地,一張小臉上滿是jing惕地死死看着半空的轎子。而就等着這突如其來的猛然一炸的時候。她的身形這才一閃消失,陡然帶着數十個分身幻象在那轎子邊出現,密密麻麻地幾乎将那轎子上下左右前後全部每一處空間都布滿,看起來宛如憑空間開出了一朵巨大的白se菊花。然後這巨大白菊的花瓣又猛地一起朝中間擠壓過去,要将中間那頂小小的轎子給徹底擠碎。
但是一聲奇異的尖嘯聲突然響起。這密密麻麻的數十個明月幾乎就同時消散了,剩下唯一的一個似乎也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給猛的擊中,倒飛了回來。
落地站好,明月看了看自己的手,纖細修長,潔白如玉的手掌間是一道極細的紅線,紅線的顔se正在逐漸由淺變深,從中慢慢的浸出的血迹連成一起,彙聚成一滴殷紅的血珠從明月的掌沿向下滴落。
半空中也有一滴血珠順着一個古怪的詭異滑落,沿途在這虛空中畫出一條細細的絲線來。這不過頭發粗細的絲線赫然是近乎完全透明的,在這有些昏暗的火光中更是難以察覺。剛才那一聲奇異的尖嘯原來就是這絲線在半空中揮舞出的破風聲,那數十個明月的身影也是被這絲線所打破。
“這摩利支天大幻輪轉神通乃是淨土禅院最高降魔法門之一,若是在當年的赤霞和尚手中用出來,我還不敢托大,但阿月你不過隻是得了那和尚的舍利子而已,便宜得來的神通怎能和别人數十年jing修的心血相提并論?我隻是用這一根玄晶天絲破你這法術便可足矣...”
轎子中傳來的聲音越發的得意。雖然看不見,但從這聲音中也能感覺得出這說話的人一定在笑,而且還是種那很高興很輕松很惬意的笑,就像小孩逗弄一隻絕對無害的小動物時候的笑。
明月的臉有些發白,她将受傷的手拿起放在嘴邊,伸出舌頭将掌心那條紅線上浸出的鮮血舔在嘴中。遠處的火光照來,将她微微翹起的嘴唇上的血迹映出一種别樣的豔se。她好像完全忘記了地底的小夏,隻是靜靜地看着不遠處半空中的轎子,臉se很冷,眼神更冷。
“大.威......”明月高舉起了手,口中緩緩低吟。數個同樣舉着手的明月在轎子四周出現。
“哦,原來你已能将天龍爪和大幻輪轉法同時用出來了啊...”轎中人的聲音雖然有幾分意外的味道,總的來說依然還是那種雲淡風輕的得意洋洋的口氣。“不過這等淺薄的用法。離赤霞老和尚那聞名天下的大幻天龍輪轉降魔陣還差得遠呢.....”
說話間,那染上了血的無形細絲朝下一彈,半空中的轎子就開始朝前飛去。幾聲爲不可查的破風之聲一閃而逝,那幾個幻化出來的明月身影就破碎了。原來那無形的細絲并不隻一根,這轎子也并不是真的漂浮在這半空中。這些細絲就如同那轎子上幾隻延伸出來的長長手腳。不隻可以将這轎子擡在空中挪動,也可以如靈活之極的鞭子一般用以對敵。
而那些尋常人難以分辨的幻象,在這轎中人的眼中似乎也不值一提,不管是之前小夏用符咒幻化出的身影還是明月這些神通變化出的。他似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将那所有幻化出來的明月身影全數擊潰之後,這轎子就徑直就向着真的明月那裏挪去,轎中人的聲音悠悠揚揚甜甜膩膩中好像又有些不易察覺的哆嗦,竟有些像一個小孩終于遇見了一個夢寐多年的玩具,下一刻就能将之收入囊中的那種激動:“說起來。雖然還有兩百多息的時間,但心裏總是挂念着這時間也總是不大能盡興...阿月你還是跟着我來...我也很好奇,那老和尚的金剛舍利子究竟是怎樣将你變作這般模樣的......咦?”
但就在這時,那行進在半空中的轎子卻突然一頓,一停,那轎中傳出的聲音也很爲驚奇地咦了一聲。然後下一刻地面猛的一震一抖,那剛剛噴出火焰後留下的洞口突然又再炸開,更多的泥土漫天亂飛中,一個龐然巨物從地底猛地冒了出來。
從地底突然冒出的是一顆直徑足有兩丈。好似一棟涼亭般大小的青白se渾圓巨大石球,石球上還有一些剛才那炸出的青藍se火苗還在燃燒。從那被炸出的大坑中一冒來落在地上,這巨大石球幾乎是頓也不頓地就轟轟隆隆地帶着莫可能沛的巨大威勢朝着那小小的轎子碾壓而去。
“玄武土岩球?居然還有這等上品符咒?本座倒是看走了眼。”
聽聲音,轎中人似乎還是頗有些驚訝。那巨大的岩石球所碾壓過的草地全凹陷出一道不淺的軌迹,看起來至少也有數十萬斤的分量。便是城門也禁不住這樣的龐然巨物的一撞,那小小的轎子在那巨大的體積面前更是如孩童玩具一般的渺小可笑。
被當做手足使用的幾隻玄晶細絲在地上猛的一抽,一直顯得慢慢悠悠不徐不疾的轎子陡然加速,轎子朝前突的一沖就躲開了那碾壓過來的巨大石球。但在這時。一直舉手蓄勢的明月也閃現在了那轎子的前方,素手虛捏成爪猛的揮下。
噌噌噌三聲巨大的嗡鳴。好像有一具碩大無朋的無形古琴被人撥動了弦,發出的音波在天地間回蕩不休。三根肉眼難見的細絲抽回來橫在了轎前,堪堪擋住了明月的這一爪,那細如發絲的透明絲線發瘋一樣的彈動,卻還是沒斷,但前沖的轎子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給推了回去,正好落在了碾壓過來的巨大石球之下。
咯吱咯吱兩聲,那細小的轎子立時被卷入這石球的翻滾之中,發出兩聲哀鳴一樣的呻吟就被石球的壓在了下面。以那石球如此巨大的體積,幾乎不用去猜,也知道那jing緻乖巧的小轎子是徹底散架了。而這時候一直翻滾着的石球也猛的扭動了一下,由朝前翻滾變作了原地不停地旋轉,好似隻是将這轎子碾破壓爛還不過瘾,非得要這樣研磨粉碎成最細的粉末才行。
旋轉着的石球最上端的部分突然裂開,小夏從中爬了出來,不過剛剛一站到石球上就被旋轉的勢頭給帶得一歪,然後半滾半爬地掉落在地上,掙紮了好幾下才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歪歪扭扭地跑開,看那身形步法好像剛剛在那石球中是喝了好幾斤烈酒一樣。
跑到明月身邊,小夏捂着額頭才站住。他當然不是喝了酒,而是那在那石球中被轉得暈了頭。那石球就是石中泥送給他的三個符咒之一,乃是上二品的土行道法。玄武金剛土岩球。
上二品的符咒,放在江湖上已是有價無市的難得寶貝,特别是這玄武金剛土岩球攻防一體,用處極廣,上千兩黃金的價錢那是怎麽也少不了的。居然在這裏說用就用了。小夏現在不隻是頭暈,更是心痛。
但剛才在地底的時候若是不用這個,也就連心痛的機會都沒有了。那一發細小弩箭炸出的威力不下于一記出自那些天火宗長老手中的火行道法,也多虧小夏一直有所提防。被那傳入土中的勁力一震,立刻就猜到會有要命的後手接連而至,立刻拿出了這玄武土岩球來護身,若是心存僥幸之心或者是舍不得這上品符咒而用其他的手段,恐怕真的是隻能留下些屍首殘骸等人去挖了。
而現在等着去挖屍首殘骸的看起來好像反而是那轎中人了。被這至少數十萬斤的石球一壓,就算這轎子是jing鋼所鑄,那轎中人的功力再高,好像也斷斷沒有活路。不過小夏心裏莫名地還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問身旁的明月:“怎樣,那人死了麽?”
明月隻是搖了搖頭。從一開始她好像就知道小夏絕不會在那爆炸中死掉,對這後面冒出來的石球也沒絲毫的驚訝,一直都是冷冷的神情,眼睛一直看着那還在不斷旋轉的大石球。冷冷地回答:“還沒。小心些,這人好厲害的。”
嗤嗤嗤的聲音從旋轉的石球上發出,那是有零落的石塊和泥土從石球上剝落下來被旋轉着甩飛出去,剛開始的時候還隻是零星的不多的泥石,逐漸的大塊大塊的岩石也在從上面剝落。掉在地上又化作泥土。那巨大的石球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逐漸崩潰。
“果然厲害...”小夏連忙朝後退去。這玄武石球是經他之手而成,他當然能看出更多的名堂,這石球雖然是地下的泥土彙聚而成型的,但在道法之下至少也還能存在一兩天的時間。現在這樣土崩瓦解,分明是那構築核心的符咒道力正在逐漸被人消去。
轟隆一聲。那石球終于整個地坍塌下來化作一堆泥土,而那頂本應被壓成一地碎片的小小轎子從中彈了出來,又在那些肉眼難見的細絲的支撐下飄在半空。不過雖然總體還在,但也歪歪扭扭得像是被小孩子捏了一把的紙折玩具,尤其是轎子的上半截幾乎全被壓進了轎子裏去,上面還沾滿了泥土,比起之前的模樣來簡直是狼狽得無與倫比。
“嘻嘻哈哈嘻嘻哈哈......有趣有趣,好玩好玩...”從轎子裏傳出的聲音卻聽不出一丁點狼狽慌張或是惱怒的意思,反而還笑得前所未有的高興和興奮,好像剛剛玩了一次無與倫比刺激又有趣的遊戲。“幸好本座反應還好,幸好這地面隻是泥土...本座有多久沒有被吓得冒冷汗了?二十年?三十年?差點都快忘了這感覺了,想不到今ri又想起來了呀,原來是這樣的麽?好玩啊好玩啊...”
“姓夏的小子,本座倒還真有些小觑你了。不止有這等上品符咒在身,還能絲毫不猶豫地用出來。你難道不知道這玄武土岩球即便拿去神機堂至少也能典當個數百兩的黃金麽?比你在青州替洛水幫賣命的錢多,怎的說用就用了?在青州時你手中還沒這東西?來這冀州短短一月時間就能搞到這上品符咒,看來你還真有些手段啊...而且你們兩人居然有如此的默契,真是讓本座心中...心中有些......叽嘻嘻哈哈哈哈...”
轎中人好像說得越來越高興,那聲音都已經笑得有些不再似笑聲,更像是一個瘋子在盡情唱歌一般的充滿了癫狂和發洩的意味,加上那原本就給人極不舒服的嗓音,難聽得讓人想吐。
小夏聽得不止想吐,更是心驚。這轎中人分明知道他們在青州的事,這是他心中最大的顧忌。而從這轎中人話語中的一些細節聽起來,似乎還隐藏着些他都不知道的隐情。
明月也好像感覺出了一些端倪,一雙細眉緊緊地皺在一起,眼光中透着些迷茫,看着那歪斜的轎子高聲喝問:“你到底是誰?你認識我嗎?我怎麽不認識你?”
“...嘻嘻嘻嘻...”轎中人的笑聲緩了緩,好像是喘了口氣,然後又慢悠悠地感歎起來:“...哎喲喲,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那麽快,不知不覺中隻剩不到一百息的時間了呢...算了,還以爲不用這麽費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