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衡失笑:“外公,我已經過了要零花錢的年齡了。”
“說得好像你現在掙多少錢似得。”老爺子不滿的冷笑:“就你這幾年拿着命去拼的工作賺來的錢恐怕還比不上你哥給你買的那輛機車。”
雖然從沒直接對外孫現在的工作表達不滿,但從每次任務後的電話足以看出老爺子有多擔心又有多忐忑。這次電話聯系後松了口氣,又開始擔心下一次他接不到電話,或者直接傳來噩耗。
安衡沉默了一下:“外公,這不同,您剛才那番話根本毫無邏輯。”
老爺子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和這個臭小子争辯,轉而問道:“這次身上有幾個彈孔?”
“兩個。”安衡語氣輕松的報告:“我向來運氣不錯,都不在危險部位,等我休息幾天就能回家。”
老爺子沉默兩秒:“我讓你大哥給你安排私人醫生,回來再做檢查。”
在這方面安衡向來不會和老爺子争辯,順從的答應下來:“您說了算。”
插科打诨一番,見外孫精神不錯,顯然傷勢不怎麽嚴重也沒有什麽心理陰影,老爺子幹脆的挂斷了電話。安衡将手機交給旁邊站着的隊長。任務期間手機沒收、與外界的聯絡中斷,也正因此每次老爺子的電話都必須通過隊長。
“老爺子擔心是正常,好好養傷。”隊長收好手機,掃過他綁着繃帶的肩膀和挂在床上的大腿:“這次你受傷我會給你一個月假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安衡含糊的嗯了聲,問道:“刀疤呢?”
提起正在搶救的隊友,病房内幾人稍顯放松的心情再次緊繃,都緊緊盯着自家隊長。
這位身高一米九,強壯而沉穩如山的男人搓了搓僵硬的臉:“還在手術室。”
意思是還沒脫離危險,病房内的氣氛刹那間沉郁如墨。安衡左邊病床的那位戰士拖着受傷的胳膊咬牙,歇斯底裏的怒罵:“這件事沒完!”這分明就是故意針對他們的一個陷阱,顯然是那次在非洲的事讓對方吃了虧,這次利用這個販毒組織挖的陷阱。
“經過境外信息所查證,幾個小時前我們遇到的那一群人分别來自不同的傭兵團和販毒分子集團。”
“再明顯不過。”安衡垂眸:“對方的武力值差距太大,配合也不算默契,顯然是臨時組隊。”
“這件事隊裏已經有專人調查,事情後續我會密切注意,現在你們要做的是養傷和休息。”
“黑眼呢?”有人沉聲問道,這是這次任務後第一次有人提起這位犧牲的隊友。
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隊長,隻聽他沉聲道:“八隊已經前往之前地點找到了黑眼的屍體,追悼會會盡快展開。”
房間内沉寂一瞬,有人仰頭捂着臉無聲掉淚,有人咬着牙齒眼眶血絲密布,也有人壓抑着聲音嗚嗚的哭。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這件事沒完!”安衡握緊了拳頭,一字一鑿的說完。
刀疤經過二十幾個小時的搶救終于脫離了危險,但經此一次他身體受創嚴重再也不能待在隊中,等蘇醒後他捂頭崩潰大哭一番,最後卻朝隊友僵硬的咧嘴一笑:“我算是解脫了,你們還有得熬。”話雖如此,誰都能看出他的不舍。
安衡垂着拐杖,單手抓住他的手緊握再松開碰拳:“我會給你和刀疤一個結果。”
其他隊友一一上前來握手、碰拳,仿佛一個儀式一樣,壓抑的氣氛在房間内蔓延。
幾天後追悼會與授勳一起舉辦,這天淋着大雨,他們無聲的在大雨中看着隊友被送進棺木。
有的英雄能流芳百世讓萬衆敬仰,也有的英雄他們不存在于檔案中、不存在任何部隊之中,或許他的屍體都收不回來,也沒人知道他到底爲了自己想要保護的國家做了什麽,但他們的的确确是讓人敬仰崇敬的無名英雄,而這樣的英雄其實有很多很多。
追悼會後所有人都有心理醫生進行輔導,當确認心理情況正常,三天以後安衡才拖着一條殘腿上了飛機,當飛機抵達京城上空的時候,看着灰蒙蒙不算明朗的天空,安衡竟然詭異的感覺到了一絲放松。
杵着拐杖當了一回殘障人士,從軍用通道中慢吞吞的挪出來,一把幹淨又驚喜的叫聲從前邊傳來:“小舅舅。”
安衡站定腳步,還沒等反應過來一個小炮彈就轟隆隆的沖了過來。大概是有人提前告訴了他舅舅受傷,所以他原本伸出要抱大腿的小手在抱住安衡的一瞬間停住了,急急忙忙刹車後退一步揚起小腦袋,黑白分明剔透的大眼睛、一直笑得上翹的眼角,雖然小臉蛋上挂着一個機器人的小口罩,但不用摘掉口罩都知道他此時笑得有多燦爛。
六六雙眼亮晶晶的,興奮的仰頭看着在他眼中像是超人一樣的小舅舅:“小舅舅六六可想你了。”
這個笑容一刹那間就揮散了他心裏的陰霾,果然小朋友的笑容最讓人喜歡。安衡伸手揉搓了兩把六六的腦袋,又掐了掐他肥嘟嘟的小臉蛋,向來不喜歡别人掐臉蛋摸腦袋的小少爺乖乖的任掐任摸,乖得不行。
“舅舅也想你。”安衡念念不舍的收回手,在小不點的期待中說了一句話,果不其然六六臉上本來就燦爛的笑容瞬間開成了太陽花。
啧。
看來這小子的确很喜歡我啊。
安衡伸手去牽六六,六六卻搖頭,反過來連忙踮起小腳攙扶着小舅舅,緊張嚴肅的樣子,認真極了:“曾外公說小舅舅生病了,六六扶你。”
但小蘿蔔頭還沒有三塊豆腐高,根本扶不了。安衡故意偏低了一下身體,讓六六扶着走享受了讓外甥扶着走的高級待遇,雖然這麽扶着比自己走還累,但誰讓他願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