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衡蹲下身将他的傷口再次做了簡單處理,抓起他的胳膊背在背上:“走。”迅速朝來處跑去。
刀疤已經暈得沒力氣了,但還是咬牙氣得不行:“副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快死了,你帶一具屍體拖累你也跑不走劃算嗎?”他腹部那一槍大概打中了肺葉,再加上現在就在邊境森林裏面根本趕不及去醫院,所以最開始當靶子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死在這裏的準備,卻沒想到他們家副隊看着聰明,其實蠢比得夠嗆,腳軟還回來找他。
“等你死了我再把你扔下去。”安衡面無表情,卻背着人快速朝黑暗中跑去。
刀疤氣得想翻白眼,但力氣卻越來越少:“……那還來得及嗎?”
安衡托起對方的大腿,察覺到刀疤的聲音變弱,冷聲道:“眼睛睜大點,别閉眼。”
刀疤苦笑一聲:“我也不想閉眼,我都還沒見我女神呢。”
“兩張。”安衡咬着牙齒,顧不了大腿和肩膀上的傷,血水和汗水混合,他低吼。
“什麽兩張?”刀疤已經有些迷糊,隻能本能的回答。
“兩張簽名照。”安衡沉聲道:“再加我姐夫的限量版照片。”
刀疤翻了個白眼:“我要封影帝的做什麽,我又不搞基。”
安衡汗水淋漓,這種時候其實最好是不要說話保留力氣,但他卻擔心刀疤徹底閉上眼睛:“我有一雙奧多特的簽名限量版球鞋,你活着回去我就給你。”
“喲呵,副隊你果然是土豪,啧啧啧。”刀疤趴在他身上,嘿嘿笑着:“放心,這麽難得打土豪的機會咱肯定不會放過不是,我就是要死也得回去再死。”
安衡使出了全部力氣,背着隊友往黑暗中沖。他大概從未體會過這種無力感,和死神和時間賽跑,但越跑卻覺得希望越渺茫。他跑得再快,也抵不過後背上已經滲透他衣服的血液的灼熱。
他隻有拼命的跑,雙腿已經麻木沒有知覺,但還在往前沖,不敢看身後一眼,脖子僵硬的低吼:“你特麽敢死,我就把你鞭屍。”
“副隊你這就心狠了啊。”刀疤虛弱的哼了聲:“我還以爲你要威脅把我屍體丢這兒喂狼,那我倒是挺願意,鞭屍就算了。”他的說話聲依舊不着調,卻仍舊在極力堅持着、再堅持着。
直到安衡的胳膊被人一把托住,隊長的聲音傳來:“交給我,你休息一會兒。”
然後再次往前沖。
十五分鍾後邊界線上一架直升機飛了起來,迅速朝着附近最近的城市飛去。
半個小時後,已經準備好的醫生快速将人推進了手術室,進行最後的搶救。安衡跌坐在冰冷的地闆上,身上是血、背上是血,臉上泥水、汗水、血液混合,味道難聞得作嘔。
旁邊的醫生焦急的在說着什麽,但安衡卻閉眼靠在那裏動也不想動,亮起的手術燈牽引了他所有的心神。
隊長走過來,踢了他一腳,沉聲命令:“先去處理傷勢。”
安衡想說他沒什麽,卻被隊長發紅的眼神鎮住:“我在一個小時前失去了一個隊友,現在還在等待一個隊友活下來,别讓我操更多的心。”
安衡睫毛一顫,沉默的站起身,僵直着脊背敬禮,然後避開了護士的攙扶,脊背筆直如槍的朝手術室走去。
他的手術并不算難,隻是肩膀上的那顆子彈打中的地方有些危險,需要更多時間的修養和處理。躺在病床上,耳邊是隊友的說話聲,但他的思緒卻飛到了還在進行的手術室和遠在京城的家裏。
兩年來他受傷數次,有更危險的也有沒那麽危險的情況,但每次他都不敢打電話通報情況。但每次事後,他總能接到老頭子的電話。
比如此刻……
一陣腳步聲響起,隊長将一部手機遞到他手中:“老爺子的。”
安衡嗯了聲,擡手接過電話喂了一聲,電話那頭沉默兩秒,傳來老爺子幹巴巴的聲音:“死了沒?”
安衡泵着唇線:“還差點。”
“哦,那就好。”
“嗯。”
“想吃什麽?”
“紅燒肉。”
“你大哥說這次生日給你買棟别墅。”
安衡面無表情:“哦。”
“但被我拒絕了。”
安衡:“……嗯。”
“我讓他給你點股份。”
這對話怎麽聽怎麽詭異,但旁邊的隊友都已經習慣了。他們家副隊來頭很大,之前空降隊伍時還曾猜過是否是走的後門。但這也不大可能,傷亡率這麽高的隊伍,誰家舍得把人送到這裏來送死?
一次、兩次、三次,這位年輕英俊得過分、來頭也大得過分的年輕人用自己的實力征服了隊友,也融入了這個集體。
那位來頭大得驚人的老爺子大概唯一走的後門就是每次戰鬥後第一時間給孫子打個電話,除此之外從不幹涉任何事宜,而且打的電話也格坑人,就比如現在的對話,讓人嘴角抽搐都不知道怎麽表達得好。
讓他們徹底刷新了對那位老爺子的敬畏,真不是一般人。
“行了,沒死、沒重傷、也沒心理陰影,能吃能睡能開槍,您老放心睡覺,過些天我就回來。”安衡懶得再和老爺子說些廢話,歎了口氣無奈的道,他知道老爺子是怕他每次産生戰後陰影,所以打電話來插科打诨,但理解是一回事每次被憋又是另一回事。
“哦,那就好。”老爺子沉聲道:“記得早點回來,六六小寶貝兒說等着小舅舅帶他開馬丁車,說你上次答應他的。”
安衡冰冷晦澀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我記着呢,讓他好好練琴,回來彈給我聽。”大概每個男孩子心裏都有個英雄夢,所以自從小不點理解什麽叫戰士後就格外崇拜他,就算他說各種不靠譜的話也當真理一樣記着,爲了這他倒黴姐夫黑了數次臉,姐姐嘴角抽了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