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此節,向建林面上不顯心中卻愈發是火氣疊加,簡直是想将蕭家那些鐵定說了他什麽的人都抓出來統統教訓一番。特别是蕭遠漠和蕭遠沨這兩個混賬小子,安朵對她的态度和語氣稱呼簡直和這兩人一模一樣,一看就知道在哪裏學的。
但此時他卻偏偏隻能壓着怒火,深吸口氣臉上努力擺出慈父的笑容:“那我們先進去吧,待會兒讓楚晏幫你的小助理哪點吃的?”
這場談話+吃飯還不知道要多久,難不成真的讓羅曼可憐兮兮的餓着肚子等着?聽到這話她表情微緩,沉吟了一下頗有些幹澀的吐出兩個字:“謝謝。”
這兩個不過是普通客套的話說完,向建林卻像是中了獎一般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這個表情讓安朵心中一頓,覺得似乎和自己所預料的有些不對勁。然後接下來在向建林頗有些熱情的招呼中,她心懷忐忑的走進了餐廳進了包廂,在寬大的圓桌上斟酌片刻選擇了和向建林直線距離最遠的位置,也就是正對面。
這個距離真的是蠻搞笑的,餐廳的包廂圓桌很大,中間甚至有一叢故意做裝飾品的花叢,這麽一坐兩人的距離簡直可以說隔着山與水,直線距離幾乎兩米以上。但坐在這裏後安朵卻覺得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理終于稍顯平靜,覺得這是自己最能接受的安全位置。
向建林看着她毫不猶豫坐到了那邊,眼中一沉随意的坐了下來,擡手讓服務員将菜單遞給她:“想吃什麽自己選。”
剛才驚喜似的笑、之後的熱情、現在的随便她挑選,似乎都和她想象中的算賬有所不同。安朵不蠢就算因爲外公之前告訴她的那些事對向建林有了第一印象,但此時發生的這幾件事也足夠她深思一會兒了。所以她斟酌了一下含蓄的表示:“我都可以,向先生你随意。”
向建林眉峰狠狠跳了兩下,任憑誰遇到自己的親生女兒這種态度都會忍不住壓不住火氣,更别提是向來都脾氣不大好的他。但此時他深吸口氣再次按捺住火氣,擡手讓站在他們中間頗有些不知道該往那邊走的服務員走了過來,翻開,對安朵說道:“我記得你媽媽喜歡吃辣的,你喜歡嗎?”
她并不挑食,但因爲工作最避免吃了辣的後臉上冒出痘痘,所以她對于辣的東西頗有些避諱,但此時她點了點頭仍舊說道:“都行。”
向建林又點了些菜,然後才将菜單遞還給了服務員,最後揮手讓她出去。包廂門砰的一聲合上,諾大的奢華包廂内隻剩下這對心不合、面和不和的父女相對而坐,房間安靜得有些詭異。
在室内戴着口罩和帽子未免有些太過了,安朵索性伸手摘掉。向建林盯着她緊緊的看了一會兒,這張臉比起在電視或者照片裏看到的更像蕭绾,但卻又和蕭绾有所不同。
蕭绾那雙眼睛向來都是傲氣淩厲,就算真的受了委屈,也從來都壓在心裏,臉上、眼睛裏面從來都不會表現出半點脆弱。但安朵不同,這個他和蕭绾的血脈雙眼平和而冷靜。比起她母親驕傲得恣意玫瑰一樣的熱烈外表,她更含蓄和更沉着。
而這樣的冷靜和沉着是什麽換來的?
二十二歲的向婧都還四處闖禍,讓他收拾爛攤子。而他心愛的女人生的孩子,卻已經在各種現實之中摸打滾爬學會了現實中的規則。這種感覺很不好,向建林愧疚而狼狽。他之前所想象出來的補償,在真的和這個孩子面對面相坐後,卻有些難以啓齒。
當年,是他禁不住誘惑,婚内出軌和丁容發生關系,有了向婧。
又是他,故意忽視了丁容的野心,讓向婧出生。
也是他,在向家的權力和蕭绾中選擇了向家,默認蕭绾的離婚。讓蕭绾徹底死心離開獨自懷胎十月生下女兒,最後……最後嫁給别的男人。
也是他給予了丁容權力,讓她有膽子瞞着他做出這些事。他調查完丁容所作所爲後,忍不住想,如果他晚了一步、或者說蕭家晚了一步,他見到的會不會是他女兒的屍體或者說屍骨不存都被丁容給毀屍滅迹?
又換一種說法,蕭绾爲什麽會死。當年要是她好好待在向家或者蕭家,怎麽可能出這種意外?他欠了蕭家的的是人命,欠了安朵的是他用物質怎麽也補償不回來的。
“向先生。”安朵忽然喚道,将向建林的思緒乍然打斷擡眼看向她。隻見安朵沉默片刻,淡聲說道:“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向建林手指間摩昵着兩顆光滑的琥珀石,頓了頓突然問道:“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安朵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在腦中轉了一圈仍舊沒想通他這麽問的含義,斟酌片刻回答:“過得挺好的。”
“你母親……她這些年開心嗎?”
安朵心神一凝,下意識警惕的看向向建林,深吸口氣冷靜下心緒:“向先生你問這個做什麽?”蕭家詢問母親這些年的遭遇是正常,向建林又是站在什麽角度說這種話?說白了他有資格問這個嗎,所有人中最沒資格問這個的就是他。
向建林看到她臉上的冷色,心中一緊張了張口正要辯解,卻聽到安朵冷淡淡的說道:“挺好的,爸爸對媽媽很好、對我很好,還有安衡,我們一家很開心。”
爸爸!一家!
這四個字簡直就是刺激的向建林臉色黑沉,但他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他從沒盡到過父親的責任,在那個男人給她女兒盡父親職責的時候,他或許正在給向婧收拾爛攤子、或者正帶着向婧出國旅遊,所以關于這個稱呼他完全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