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洋洋的挂在一名騎士學徒的身上。
它渾身都由金屬制成,顯然這名騎士學徒沒考慮過它的重量,就算考慮,也是考慮它打出子彈後能不能當一個威力不錯的棍子來使。也看得出它做工精良,淡金色的表面刻着許多與它簡陋技術不符的精緻花紋,讓安陽想起了故宮博物館中存放的那支大英女王送給乾隆皇帝的黃金獵槍。
當然,簡陋技術隻是對安陽而言,興許對這個世界的人而言,它意味着最新最高的科技,是凡人的最強武器,也是這些雇傭兵行走商旅、應對盜賊的省心玩意兒。
它成功勾起了安陽的興趣。
于是他開始饒有興緻的打量起這支前膛燧發火槍,并思索它背後隐含的意義。
這顯然是一支前膛槍,安陽并不認爲這個世界這麽快就能擁有後膛槍,事實上受限于騎士階級、王權和神秘階級的壓制,還有本身的思想文化桎梏,這個世界才短短十年就能跳過火繩槍的發展曆程直接走入燧發槍的時代已經足夠令他驚訝了。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又覺得理所當然。
他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美索亞蘭聯邦的都城學院中已經有學生摸到蒸汽機的原理了,蒸汽機的技術含量可比前膛燧發火槍高多了。
按照地球的曆史進程,人類在十五世紀就發明了這種槍,甚至還發明了膛線,而直到十九世紀蒸汽機才問世。
在這個世界,人們的技術也早就能制造火槍了,隻是因爲大曆史環境的滞後,導緻這些技術和工藝水平一直在爲原有統治階層服務,很少有人将注意力轉移到這些能改變世界的東西上來,也很少有人意識到這些東西能改變世界。就像早期領先的中國,空有火藥和指南針技術,卻淪爲玩物,導緻西方文明先行崛起。
這是意識的封建和落後,而非技術。
所以當人們意識到原本隻用于爲貴族制造奢侈享受的火藥竟能在戰場上綻放如此璀璨的光芒,火槍便問世了。
不僅如此,這個世界原有的技術和工藝水準爲它的迅速發展提供了絕佳土壤,火繩槍很可能出現過,但很快就被取締,也可能根本就沒有出現過,火槍的發明者直接便意識到了可以用燧石撞擊來點燃火藥!
這時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他,尤其是那些久經厮殺的護衛,畢竟盯着别人武器不動的舉動确實有些反常,于是一名護衛策馬漸漸放緩了速度,等着他坐的闆車追上來。
“你想做什麽?渴了?”那名護衛語氣有些重的說道,然後扔給他一個水壺。
安陽拿起水壺,輕笑一聲,又将水壺扔了回去:“我不渴,我隻是想問問,那位騎士腰上别的管狀武器是什麽來曆?”
“不渴?那就不要妄動,不該問的也不要問,等到了菱紗城就将你放下!”護衛接過水壺冷冷說道,策馬快速走回原位,然後對同伴打了個招呼,繼續随隊行走。同時不經意的瞥了眼那位傭兵腰上别的火槍,輕嗤一聲,露出不屑之色,低聲暗暗念道,“走歪門邪道的野路子!”
安陽越發覺得那些馬車中應該坐着有貴族家眷,不然哪來這些精良騎士?
搖搖頭,他也沒管太多。
火槍既然已經發明了,并由這些嗅覺敏銳的傭兵最先佩在了身上,也就意味着傳統騎士階級的地位受到了第一輪挑戰。預備騎士近距離肯定難以擋得住一槍,而當尋常的騎士學徒已經具備了挑戰預備騎士的本錢,就意味着騎士等級森嚴的制度開始瓦解。
而之後呢?
膛線的問世?
具備了膛線的火槍射程與精度都将大大增加,再也不是亂開槍,稍加訓練之後,尋常人也具備了挑戰預備騎士乃至正式騎士的武力,騎士的武力地位終将受到動搖。
當然騎士不會消失,它會永遠存在,并在未來很久都會是巅峰武力,但它再也無法單憑肉身的戰鬥力便主導戰場局勢了。
騎士跌落神壇,再後面的神秘者呢?
安陽鬥篷下的面上挂起一抹微笑,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格外精彩的時代,看到了一些無比璀璨的火花正在綻放。而在時代更疊迅速的過程中,野心瘋狂催生,凡人世界中的局勢必将受到巨大影響,就看神秘組織能否鎮得住局面了!
而後安陽發現,還有兩名奇怪的人。
一人坐在車隊最前面的馬車上,隻有車隊拐彎時才能看到他,另一人坐在中間,兩人的馬車看起來是最豪華的,偏偏沒有拉簾子,側簾也打開着,讓人一眼就能看見裏面坐着的兩名身形削瘦佝偻的神秘人。
似乎是兩名老人。
他們不約而同都穿着華麗的長袍,上繡繁複莫名的花紋,款式有點像某些地區的法師袍,很寬松,同時手裏拿着一根大約兩米長的棍子,棍子上鑲嵌着閃亮水晶。
偶爾露出領口或手臂上的一些皮膚,還能看見他們皮膚上有詭異莫測的紋身。
有些是複雜幾何圖形,有些是毒蟲猛獸的圖案,還有些亂七八糟,安陽也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麽,而别的人對他們都挺尊敬,不時爲他們送上飲水、點心,包括護衛隊長和那名正式騎士也經常性對他們點頭行禮。
看起來……居然……像是個神秘者?
确實弄得挺神秘的。
可這兩人根本就是兩個普通人。
正在此時,遠方隐隐傳來些許悶響,很快悶響就變得清晰起來,竟是一連串的馬蹄聲。
同時商隊的護衛也立馬警覺起來,各自展開陣型,策馬聚集到聲音傳來那方,凝視着陽光照耀下的那片沙丘。許多人已經拔出了腰間闊劍,提起了騎士長槍,那些原本懶散如痞子似的傭兵也神色一凝,嬉皮笑臉瞬時遠去,各自提起武器,眼露兇光。
那名腰别火槍的傭兵也将火槍抽了出來,開始往槍管裏塞火藥、鉛彈,然後試着瞄了一眼天空,這才将之提在手上。
沙漠遭遇盜賊便是這樣的,沒人會想放你一馬,就算放了你,你一個人也難以走出這片沙漠,一旦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做好戰鬥準備!”
“保護夫人和小姐!”
“可能是盜賊,都給我拔劍,如果發生沖突全部給我拿出看家本領來!”
“大家别慌,動靜這麽大,可能是遇上了行軍,就算遇上盜賊了也不必慌,我們和商隊護衛一定能保護大家的安全!”
騎士和傭兵護衛的人都在穩定形勢。
安陽掃了遠方一眼,眯起眼睛。
生物輔助芯片的處理進度接近四分之三了,還有十分鍾,等得他有點不耐煩。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刺耳。
隐約能聽見粗犷的策馬聲,還有張狂的大笑、怪吼,令人更是毛骨悚然……
似乎不太像軍隊行軍。
商隊中有人開始慌亂起來,到處找可以躲避的地方,畢竟護衛力量再強,這些騎士說得再有自信,戰鬥結果始終無法預測,危險性更是無法預測,就算己方能赢,說不定一支射偏了的箭矢也會了結誰的性命。
終于第一名騎着馬的盜賊出現在沙丘上,那是一個身體強壯的男人,滿臉的絡腮胡子,騎着一匹矮腳馬,旁邊挂着一柄彪悍的大刀,兇悍氣質一時無兩。最令人驚訝的是他身邊還挂着幾支火槍,也是前膛燧發火槍,卻是木柄鐵管,其貌不揚,但想來和傭兵手中那支華麗火槍的性能也相差無幾。
接着第二名盜賊、第三名盜賊……
一群盜賊出現在沙丘上,各自策馬駐足盯着這支商隊,正好他們背對着陽光,光線對商隊不利,更使他們看起來兇神惡煞,宛如一尊尊矗立在天邊的魔神。
安陽眯起了眼睛。
這群盜賊每人身上都挂着有火槍,多的挂着有四五支,少的也有兩支,并且他們的火槍制式與傭兵那支稍有不同,具體性能還要等開了火才知道。
“時代發展得這麽快麽,還是說他們對新式武器的需求這麽強烈,導緻它普及如此之快?”安陽喃喃自語着,又看向護送商隊那名騎士。
正式騎士面色凝重,接着又露出幾分愠怒,沉聲道:“拿着一堆卑劣工匠制成的燒火棍就望向挑戰騎士的地位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孩子們,準備戰鬥,你們捍衛騎士榮耀和證明自己實力的時候到了!”
旁邊一名預備騎士手持一柄巨大的單刃劍策馬走出兩步,獰笑道:“肖大人,您就放心吧,一群盜匪而已,幾年前我在納塞行省戰鬥的時候,每天要殺好幾十個!這些雜碎看起來兇惡,但其實打過了才會發現,他們就像小雞崽子一樣弱不禁風!”
“不要大意,現在不是幾年前了,一些東西讓這些凡人變得更陰狠毒辣,你要小心他們的暗算,最好讓弓騎兵點射。”
“明白,他們射程不遠,遠距離連輕甲都打不穿!”那名預備騎士低聲說着,然後對旁邊的弓騎兵擺了擺手,“給我先射幾個人下來再說,這群雜碎,狂妄自大!”
“是,大人!”
弓騎兵話音剛落,就聽遠方一聲炸響。
“砰!”
他敏銳的轉過頭,隻見一名盜匪手持火槍,一陣煙霧自他手上升起。
同時旁邊響起一聲悶哼。
感謝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