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不快，但路燈還是不斷後退。
這個點市區的車依舊很多，但霧卻是越來越大，隐隐還有不知是雨還是小雪渣的物質往下飄落，更阻隔了視線。朝前方望去連下個路口的紅綠燈都不一定能看到，路被無限拉長，有種不知開往何方的感覺。
而一路上都見得到駐足朝自己這方看過來的行人。曾幾何時，像是自己這樣的普通人，在路上看到一輛外形超炫的跑車，也隻有站在路邊驚歎的份。
安悠同學如是想着，忽然有些茫然。
她轉頭看向自家閨蜜，卻發現蕭雪兒也不知在想什麽，一個人平靜出神。
“小紅，開慢點，載着我們繞城轉一圈再回去吧。”安悠一隻手拄着下巴，手肘放在車窗上，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
“您有心事。”車内傳出一道溫和有磁性的男聲，同時導航器上的路線一變，轉爲繞錦官城區一圈，然後從西城區直穿過城市抵達她們租的房子，車速也開始減慢。
“有一點。”
“您可以說給我聽。”
“你隻是個機器，你懂什麽？”
“……我有着非常強大的處理芯片，有着超智能的算法，也有非常豐富的模拟和分析模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的‘大腦’除了和你們人類的構造及運算方法不同，已非常接近人類。而就算我無法得出結論，我還能連接雲服務器尋求參數或答案，安氏集團的雲服務器能夠勝任人類的絕大多數尋求，包括人類引以爲豪的感性思維。”車内那道聲音說着，“最重要的是……你對我說，就像面對一塊會說話的牆。”
“嗯？”安悠瞬間來了精神，“你是說咱們公司的雲服務器已經能模拟人類的感性思維了？那豈不是等于人工智能！”
“咳咳，小姐，您的重點放錯了。”
“诶，你說咱們公司哪來的這麽強的技術啊？像是你，還有你剛剛說的，不都是全人類在努力卻都沒有研究出的技術嗎？爲什麽咱們公司能将這些技術全都搬出來？”
“無法回答。”
“你看吧，你終究是個機器。”
“……您偏題了。”
“那我給你說說我的情況，你來分析一下我該怎麽辦。”
“我的榮幸！”
安悠瞥了旁邊的蕭雪兒一眼，又拄着下巴想了想，才開口道：“你覺得兄妹之間應該是怎樣的一個相處關系？”
“據檢索，大多數親兄妹的關系都會很親密，小時候會鬧些矛盾，但無關大雅。這種關系的最親密時期在兄妹的青春期，當兄妹都有了家庭之後，會比之前稍淡。”那道聲音不疾不徐的說道，“也有相當部分的兄妹從小關系就很惡劣，合不來，但這種關系通常會随着年長者的心智成熟而改善。”
“但也具備不少親兄妹一直關系惡劣、聚在一起就會吵鬧的例子，而真正具備仇恨的則是個别例子，沒有參考價值。從心裏學來說，不能完全憑外在表現來判斷兩人之間的情感深厚。也就是說，隻要二人依舊互相關心了解，便依舊能稱得上是良性的關系。”
“……你這是在哪抄的啊？”安悠扯了扯嘴角。
“分析結果。”
“你要上天了。”
“部分結果來自雲服務器。”
“你還能自主連接雲服務器？”
“能。”
“那能射個wifi給我用麽？”
“……不能！！”
“哈哈。”安悠笑了兩聲，神情又很快低沉下來，“我爸我媽都是老師，與一般生了女孩之後想要男孩的重男輕女不同，他們生了個男孩，卻兩樣都想要。也有可能是小時候的安大陽太調皮，他們覺得廢了，于是想重新生一個，然後就有了我。”
“安大陽比我大六歲，小時候的他可調皮了，而且最喜歡欺負我。”安悠捏着拳頭惡狠狠的道，“人很小的時候沒有記憶，但從我記事開始，他就經常欺負我！”
“……那時候我總記得他……”
“……後來我長大些了，而他也越來越調皮搗蛋，可以說什麽事都幹過，經常被鄰居說三道四，還鬧到過家裏來。那時候我就超級讨厭他，直到我讀了高中，都還有老師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問我是不是安老師和謝老師的女兒，是不是安陽的妹妹。”安悠道，“那時候我爸媽也常因他而操心歎氣，而且對一個教師家庭來說，能否教育好自己的兒女是很重要的。”
“如果兒女都很調皮，成績又差，别人就會在背後說——你看那就是某某老師的孩子，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還出來教别人的孩子！”
“我和安大陽都聽到過這樣的話。”
“但安大陽小時候就隻會因爲這個把别人打哭打傷，然後又鬧到家裏來。我就暗自發誓一定要做好自己，一方面超過安大陽，将他狠狠踩在腳下，一方面也要告訴那些閑言碎語的人，我爸爸媽媽的孩子也可以特别棒！”
“所以當我長大點，我就拼盡全力學習，不光是書本上的知識，還有很多很多。所以我成了老師們眼中的全優好學生，我在能接觸到的任何方面都做得很好，最起碼遠比安大陽好，這樣我就會很高興。”安悠雙目無神的喃喃說着，“小學、初中、高中，我都最喜歡聽爸媽或者别人說我比安大陽好，而我從一直被他欺負，變得能和他互相争吵，到後來在優越感上穩穩壓他一頭，我總會很高興。”
“隻是後來上了高中，他在錦官讀大學，回來得越來越少，我們很少見面了，我才很少和他吵鬧。”
“直到後來我也考到了益州大學……”
安悠低聲說着和安陽的事，把兄妹二人從小到大的關系簡單說了一遍，不知何時車載智能系統自行關掉了跑車的聲音模拟器，車内就隻剩她的聲音在回蕩。
蕭雪兒也從一開始的專注出神，變得側頭安靜的聽她訴說。
離開了安陽之後，她收起了甜甜的表情和刻意做出的媚态，隻有在聽到安陽小時的囧事時，她嘴角才會勾起一抹笑容。
許久，安悠帶着些頹廢的道：“現在安大陽已經變得非常厲害了，都快遠離普通人的生活圈了，而我就算做得再好，也隻是在學校内鼓搗！而且我現在什麽都要依靠他，就連你的保養也要靠他。我連把你噴成紅色的錢都沒有，他的錢卻燒都燒不完。我出了什麽麻煩總是讓他來幫我解決，而我連給他添麻煩都添得這麽低級……”
“我好想回到初中時候啊……”
“我在雁城中學初中部，他在高中部，每次開大會他都能聽到我得獎的消息，每次我們都會拿着差距懸殊的成績單回家，然後爸媽就會在他面前使勁誇我……”
蕭雪兒在旁邊忍不住捂嘴笑了出來，但瞬間她就收起了笑容，面上依舊是清冷一片，裝作無意的朝駕駛座上看了眼——
果然，迎上了安悠的漠然目光。
“那個……我隻是想到了一個笑話，是安陽哥哥給我說的，是講從前有一個……”蕭雪兒保持着鎮定說着，但看安悠完全對此漠然的态度，她自覺的閉上了嘴，然後指了指車的儀表盤，“聽它怎麽分析。”
車内揚聲器很快傳出聲音：“恕我直言，小姐，您這是标準的兄控思維，并且您還把自己放在了男性一面的位置上。”
“噗嗤！！”
蕭雪兒幹脆的笑了出來！
但面對臉上羞紅一片的安悠，她又果斷的止住了笑容——接着别過頭看窗外，隻剩下肩膀微微顫抖。
安悠又羞又氣，惱羞成怒，直接道：“你這什麽**理器，破分析模塊，那個傻叉男的是腦子壞掉了，你也壞掉了嗎？”
“意思是還有人和我持同樣意見？”
“你……我今晚不給你充電！”
“是的，我願意接受懲罰。”
“知道錯就好。”
“我不該戳穿您内心的，小姐。”
“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小姐，您已經生氣了。”
“我才沒有！”
“……”
車繞城一圈，過了許久，安悠的心情已經逐漸平靜下來，将堵在心裏的話說出來後果然輕松了不少，至少堵住心的那塊塞子已經被拔掉了……
安悠歎了口氣，拍了拍方向盤道：“科技真是太神奇了，有時候真的覺得你不是一台機器，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
車開進小區，她們從車上下來。
蕭雪兒抿着嘴格外安靜，像是一朵靜靜開放的帶着寒氣的雪蓮花，她站在一棵路燈照不到的樹下，靜靜看着安悠給她那輛取名爲小紅的時代極速周年限量版揮了揮手，然後那輛銀色的機械怪獸閃了閃燈，又自行緩緩開動着，精準的停進車位正中。
兩人正準備走，忽然聽得——
“請等一下。”
她們轉身，隻見車窗自動開啓了，車内傳出聲音：“其實您要我變成紅色不用花錢去噴漆的，作爲時代極速的01号限量版，我的車身采用Aone光學材料，任何噴漆都是對我的破壞，而我……本身可以更換顔色。”
“嗯？”
“小姐，請仔細閱讀使用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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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剛回到家，手機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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