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到處都躺着屍體,四周的木質房屋燃着大火,有些則已經被燒成焦炭,隻冒着白色的煙子。
看來城門被破之後,雙方在巷道中又展開了厮殺,最後是以羅老鬼的勝利告終。
而且就發生在不久前。
至于勝利之後麽……
安陽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
他能隐隐感應到曾在這座城池中存在的殺意,和接下來的絕望殘酷。駐足閉目,似乎還能聽到那充斥整座城池的嘶吼喊殺。
雙方兵器碰撞的叮當和利刃切入肉體的聲音,那自然與影視作品中的戰争完全不同,沒有那激昂壯闊的旋律,也沒有你來我回的交手和将軍一騎當先的英雄色彩。有的隻是一群粗加訓練的漢子、一群拿起武器的農民,在進行一場押上性命的砍殺。
甚至從技巧上來說它比地痞流氓的争鬥都高明不到哪去,差别隻是規模更龐大,更殘酷,更血腥,輸的人将失去所有!
當進攻方取得勝利,他們便對守方賭上性命也要守護的家園開始了非人行爲。
失敗者遭到屠殺,排成一排跪着,被齊刷刷的砍下頭顱。鮮血飙射而出,順着凹凸不平的石闆街道往下流淌、暈開。
入侵者見到房子就沖進去,見到人就殺,見到值錢的東西就搶。俨然一副侵略者的姿态。
至于見到婦女……
那尖叫聲仿佛就萦繞在耳邊,伴随着士兵們的喊笑、打罵,還有癫狂的粗吼,本來也爲人父爲人夫的他們已然失去人性。
安陽深吸了口氣,擯除雜念,繼續邁開腳步,小心避開地上的血迹,邊走邊看。
其實真實的古代城池和古裝劇中從各大影視城取的景差别挺大,沒有那麽多院落府邸和青瓦白牆,也沒有那麽多閣樓,更多的是稱不上爛也絕對稱不上好的房子排列在一起,但被一把火肆虐過後,不管好壞也都隻剩下一片焦炭了。
偶爾還能聞到焦臭味和肉香,隻是一想到是平民或士兵倒在房子中的屍體散發出來的,就令人作嘔。
火焰燃燒散發出高溫,尋常人都隻有繞着走,地上的血水則被燙得冒泡。
安陽走入内城區,眼神立刻變冷了。
按照地上的屍體和火勢來看,戰争應該是在昨天結束的。外城區的平民都被集中到了這裏,有些人被綁成一串抽打,有些人則被拿着鐵刀長矛的士兵當做練手的靶子,如同豬狗一般被肆意淩虐,換來這些布甲士兵的快意和大笑。
“哈哈哈,豬猡!”
“殺,老狗子,換我來!”
“你來就你來,正好老子也累了!”
刺耳的話語響徹耳邊,到處都是平民們絕望的眼神,大喊與慘叫交雜在一起。而換了一個屠夫之後,屠殺依然在繼續。
旁邊倒着幾具白生生的肉體。有些衣服被撕碎,有些被剮掉大半;有些被粗壯的麻繩綁着,有些已失了生機;有些隻穿着平民婦女穿的粗布麻衣,有些則穿着富家小姐或官家千金才有的羅衣,還有些穿着更美的绫羅輕紗,估計是青樓中的女子。
幾名粗糙黝黑的漢子正伏在幾具身體上聳動,肆意張狂的大笑。而那些女性嗚嗚的掙紮着、哭泣着,卻全然無濟于事。
她們的身體上滿是淤青,或者遍布鞭痕,*****甚至還有被烙燙過的痕迹。
顯然她們遭遇的不止是玷污,還有更非人的虐待,隻爲了滿足這些人的***或者成爲統治者用以控制這些畜生的手段。
“媽的,死了!”
一名漢子罵罵咧咧的從一名婦女身上爬起來,随手将一根麻繩扔掉,提起褲子。
躺在地上的女性衣裳半截,白皙的軀體上全是淤青和咬痕,銀簪掉落,一頭黑發散落在石闆上,衣裳華貴,似乎在說着她在城破前也是個有不小身份的大家夫人,也隐隐能看到那近三十歲卻依舊姣好的容顔。
而她的緻命傷是脖子上的一根血痕,顯然是那名糙漢子剛剛用麻繩勒出來的。
漢子走回自己同伴的位置,馬上遭到了一陣怒罵:“你個膿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夠爽的,就被你給弄死了!那可是你個膿包原先種田的時候遇見了頭都不敢擡起來看的大夫人,老子還想好好爽一把……”
這名黑漢子說着說着,卻忽然發現面前的漢子盯着自己背後,眼神有些呆滞。
“什麽……”
黑漢子一回頭,也愣住了。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地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年輕男子,他穿着灰白長袍,像是說書人口中的賢者,反正絕不像是那些神仙。
男子淡淡站着盯着他們,手無寸鐵,但最令人愕然的是他的目光,冰冷漠然。
“誰……誰!”
十來名漢子連忙反身抓起鐵刀,站起來朝安陽圍過去。
隻有最開始那名漢子沒動,因爲也隻有他看清了安陽是如此憑空出現在那裏的。
安陽沒有說話,一揮手,從旁邊燃燒的房子中頓時沖出一條火龍,呼嘯着席卷過來将他們環繞其中,并不斷縮小圈子。
“轟!”
火龍呼嘯着,聲勢浩大。
那些漢子們立馬一片驚呼慘叫。
“這是什麽!”
“妖術,是妖術!”
“我們沖出去!”
“不行,太燙了,刀子一碰到就燒得鮮紅鮮紅的,我們肉做的,過去肯定死!”
安陽手下的火龍高度集中,控制着一點也不沾上這些人,并且溫度極高,早已不是房子上燒得凡火這麽簡單了。
但火龍卻在不斷靠近這些漢子,一點一點的縮小,導緻裏面的溫度越來越高。
“不行了,好燙!”
“皮子都掉了,我要被燙死了!”
“饒命啊,仙師,饒命!”
有幾名漢子丢掉手中的鐵刀跪下來,一如那些平民和女性所做的一樣。但他們依然對這些人施暴,安陽自然也不會松手。
“啊!!!”
慘叫聲傳出老遠。
沒多久,便沒動靜了。
這些人已在一點一滴的炙烤折磨中變成了一具焦屍,并且慘不忍睹。
安陽又一揮手,火龍席卷而過,将地上死去的平民屍體吞噬掉,又随手一揮,将被捆住的活人解綁,才默不作聲的轉身。
“神仙!”忽然幾人叫住了他,“到處都是那些鬼兵,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先躲起來,天黑後,就離開吧。”
“神仙,能不能……”
“不能!”
安陽回答得斬釘截鐵,邁步離開。
一路向前,一路皆是慘狀。
他也一路殺戮!
最開始安陽還秉持着懲罰的心裏讓這些士兵在煎熬中慢慢死去,最後發現畜生太多了,折磨不過來,便直接下殺手!
他看見過将守城的将軍和城裏的官員吊起來鞭打的,也看見過當着這些大人物的面淩辱他們妻子、女兒甚至母親的,還看見過泥腿子士兵将内城區的婦人從房中的床底下拖出來,将手釘在門闆上**的……
對于這些,他都漠然相對,随即狠下殺手,絕不留他們繼續存活于世上。
漸漸的,這支軍隊産生了恐慌。
也有步兵陣和弓箭手在軍官的指揮下試圖對他進行圍剿,但步兵們還沒接近他,弓箭手還沒拉弓,就都被他強勢轟殺!
本來隻是從嘉州城經過,但沒想到最後走了近兩個小時,他才終于穿過城池。
而城中已留下了更多屍體。
這支部隊幾乎死傷殆盡。
現在已近黃昏,夕陽如血,背後屹立在戰火中的城池殘破不堪,破爛的帥旗插在城頭,一道白袍人影慢慢走出,越行越遠。
城頭隐隐有蹒跚的士兵爬上來,注視着這道身影,怔怔無語,卻又微張着嘴。
那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仿佛一步步走向夕陽,身體也融進那血色光芒中。
戰争的殘酷其實遠超人的預料。
尤其是沒有底線的戰争。
包括現實世界的中國曆史上,就連現代最爲人印象深刻的抗日戰争,每當讀起都會咬牙切齒的抗日戰争,但放在中國曆代正統王朝身上其實也算不得是最慘的侵略。死人更多、更無人道的曆史事件比比皆是。
什麽五胡亂華,女真南下、蒙古南狩、清軍入關、等等等等,都殘酷異常。
南京大屠殺是我們一生的傷口,這自然值得永久銘記,但平心而談,也還有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等慘無人道的戰争屠殺。
光是益州而言,當初蒙古南下時益州有一千六百萬人,古蜀文化發展到了巅峰,而打了十多年戰争,人口不足百萬。
整個省被屠殺一空。
清軍入關南明全境淪陷,益州同樣遭到大屠殺,六百萬人剩六十萬,十室九空。
這本是個誇張的成語啊!
揚州十日,清軍就是将平民婦女手釘在門闆上淩辱緻死,從來不将人當人看。
靖康之恥,舉國上下包括當朝大員的妻女,青樓名妓大家,後宮妃子、公主乃至皇後都被擄到金國,遭受粗漢的肆意玷污。
千金之軀淪爲草芥。
區别隻是人是否願意拷問内心罷了。
所以若是站在外國人的角度,他們或許會覺得我們之所以對抗日戰争、南京大屠殺之類特殊對待,其一是因爲那些曆史中的事件都已漸漸遠去,而侵華戰争則近在眼前。其二便是因爲曆史中的屠殺施虐者大多都已成了中國民族的一部分,不好記仇,而日軍卻依舊逍遙存在,等待我們去複仇……
當然,我們肯定是不肯認的。
這畢竟是世仇!既然發生在我們這個時代,就當生生世世,以血來償!
我們終究是會複仇的。
扯遠了。
而安陽此時想的是人心。
這些人以前也是有家庭妻兒的,他們應該比誰都更能體會妻女遭辱的感覺,又爲什麽會變成如此瘋狂的屠殺施虐者呢?
是什麽吞噬了他們的人性,将他們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喪屍都不如的東西呢?
像是這場屠殺,或者五胡亂華、揚州十日等,侵略者也是見人就殺,和喪屍的見人就咬差别并不大。甚至更過分!至少喪屍不會将人從藏得好好的地窖中拖出來,至少喪屍不會對你百般淩辱以滿足變态欲望,更不會當着你的面侮辱你的妻女或母親。
而這一路的盜匪搶劫、殺人越貨,路邊的屍體,又和末日有何差别。
不,這就是末日。
沒有誰規定過,隻有喪屍才叫末日。
人心同樣能釀成末日。
也難怪聖經中會有啓示錄。即使是創世者也會忍受不了自己所創下的黑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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