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這位便是你說的,那名能跳脫大道軌迹的年輕人了吧?”
老道點了點頭,又問:“師兄師弟,你們跑到我這裏來,怕是有要事吧,難道是那件事算出點蹤影了?”
兩名老頭對視一眼,又将目光轉向安陽,不知心裏想些什麽,竟沒有避嫌他,老神在在的點頭。
“嗯,我和師兄昨夜連夜推算,終于有了點苗頭。”
老道眼睛頓時一亮,快步走過去。
“來說說,小道友你也坐吧,師兄師弟,快說說,那究竟是個什麽原因,導緻大道軌迹更疊這麽多!”
安陽神色微轉,還是決定坐了下來,聽他們都講些什麽。
“具體緣由還不太清楚,隻算得出大概是在南方千裏,有妖女出世,這方面的命理軌迹不知是何原因已被改變,所以大道不再遮掩,我們耗費的那麽多功夫總算沒白費,昨晚我和師兄已經堪破了部分。按照原本的命理軌迹,大概十年之後,這妖女會走入朝堂,迷惑君王、擾亂朝政,以緻天下大亂,具體的我們還算不清楚,但詭異的是,十年後的那場天下動亂竟已從命理軌迹中消失。”
老道大驚:“莫非是被人改變了命運,可這麽大的動亂,想必是大道的重中之重,誰能提前預知?”
一名老頭苦笑:“我們也算不到,根本就捉摸不到這人的存在,要真是他改變了命運,不說他是怎樣預知的,這麽嚴重的事情,說改就改了,這手段也是我們聞所未聞的,而且無數人的命運因此而改變,又有誰能承受這帶來的因果?”
安陽微微皺起了眉,這老頭說的還真玄奧,不過怎麽聽起來有種怪怪的感覺呢。
老道駭然的道:“若不是大道軌迹更疊,我們也發覺不到異常,若不是命理被篡改,大道不再遮掩,我們費盡心血也看不到十年後的天地大變,想來如此重大的事件,大道必遮得嚴嚴實實,究竟是何方大能才可以提前十年遇見,又是怎樣的高人才能無視因果将之篡改?”
“莫非,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庇佑不成?”
“師弟說笑了,就算神仙能遇見十年之後的動亂,怕是也不會費心費力的更改命運,牽一發而動全身,那場動亂不知死了多少人,也不知有多少家庭流離失所,有多少女子淪爲娼妓,現在倒好,注定的一切都沒了,此後的命理要重新規劃,這因果怕是大羅神仙也受不了!”
安陽聽得玄之又玄,莫名其妙,但越想,那種奇怪的感覺就越濃厚。
不多時,老道的師兄押了口茶,又說:“不止這件事,與那名妖女出世的同一個地方,有一隻六穢妖出世,就是六百年前那隻,但這六穢妖爲了等自己曾經的修爲恢複,竟悄悄地避開了所有天道修行者的注意,直到最近才作了點小亂,就連你我也沒察覺,卻也同樣被除去了。”
老道更加驚駭:“師兄你的懷疑是,除去那六穢妖的,和抹平十年之後動亂的,竟是同一人?”
老道的師兄點了點頭,渾濁的眼中閃爍着微光:“看來你我的修行道路都是對的,天道命理一途,修行到最後真的可以無敵,就連如此猖狂的六穢妖和影響天下的動亂都能提前預知并解決,還有什麽能威脅到真正的天道修行者呢?”
他們自顧自的說着,完全沉浸其中,渾然不知旁邊安陽的臉色陡然變得無比怪異,就像吃了蒼蠅一樣。
蛋疼,十分蛋疼!
南方千裏,不就是那個小村落所在的大概位置嗎?
除掉六穢妖的,不就是自己嗎?
那麽——
有什麽妖女有一進朝堂便迷惑君王、擾亂朝政的魅力呢?
又有哪個妖女和他有過來往,而因他受到改變呢?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兔子精!
兔子精清純而又如同禍水的魅力毋庸置疑,那誘惑簡直是天生的,就連自己都差點受不了,如果她真的在十年之後因某種原因走入朝堂,想來即使再英明的君王也會迷醉在她的溫柔鄉裏吧,若是君王因此不理國事,擾亂朝政、引發動亂不是分分鍾的事情嗎?
另一方面,兔子精和他的來往确實密切,毫無疑問,他改變了兔子精太多,不說别的,光是一個妖怪修煉之法便能引起翻天覆地的變化,還有他那幾天爲了怕兔子精出去作亂被滅,給她灌輸的一大堆大道理,若天下動亂真是兔子精所爲,那還真會因他而改變。
安陽腦子裏不斷亂想,短短刹那就已經交織出好幾個版本了。
本該十年後被人發現容貌清純絕美、誘惑無人能擋,從而被抓住獻給皇帝的兔子精,卻因爲村裏人都知道兔子精的存在,并奉爲大恩人,而無人發現或者無人能将她抓走,亦或是因爲那時兔子精已經修煉有成,一般人無法抓走她,因此改變了命運軌迹,沒有這名妖精禍亂朝政,便沒了那場大亂。
還是說兔子精進入朝政本就是六穢妖指使的,但現在六穢妖已經被自己給滅了,自然也就沒了那場大亂。
其實……都不對。
真實的命理軌迹不是兔子精被人抓住,而是她自己走入的朝堂,命理之所以被改變這麽多,也不是因爲兔子精修煉有成,更不是因爲村裏的鄉民念及恩情保護着兔子精,而是因爲他臨走時留下的一句——
“好好修煉,記得不要出去害人……我有空會回來看你的。”
所以,兔子精便安安分分的在洞裏等他回來。
安陽不是這三名老道,他算不到這麽多,但他知道,原來,改變命運的就是自己。
想想便也釋然了,世間萬物都生存在大道之下,這麽重要的大道軌迹,若真有人能提前改變,怕也隻有不屬于大道的自己了,若真有人能無視改變這麽多人命運更疊帶來的因果,怕還是隻有超脫大道的自己。
而作爲外來者的自己,本身便不被這世界命理所包含,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改變命理軌迹。
三名老頭讨論得正是投入,倒也沒注意到此時他的表情變化。
腦袋本就昏昏沉沉,又被這些東西沖擊得有些混亂,三名老道剩下講的他已經聽不進去了,他現在滿腦子都再想,自己究竟無意間改變了多少。
兔子精大概是對命理軌迹影響最重的一筆,其次是六穢妖,還有小婵和王天宇,以及與自己有接觸的每一個人,并州城的官差,那名妖僧,自己一路走來打傷、殺死的人或妖,甚至還有面前三名說着玄之又玄的天道的老頭,他們渾然不覺自己的命運正在改變着。
從這點上來看,還是隻有自己才能超脫。
當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便又見他們在那奮力推算,個個眉頭緊随,從指間交織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又在空中組成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繁複咒文,三個幾百歲的老頭仿佛在攜手推演個什麽,這番手段看得安陽立馬睜大了眼睛。
這是……相當于數學計算時的草稿嗎?
還是方程式?
看了良久,他不得不爲自己這半個月來學的咒文講解感到汗顔,這麽多咒文,自己隻能偶爾看得懂幾個,但将這幾枚咒文丢在成堆的密密麻麻中便完全不知其意思了,隻是他還是看得津津有味,不說别的,這個過程就挺炫酷的。
“十七,完整記錄,留待日後分析。”
“記錄中。”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三個老頭才停下來。
“大道果然無情,注定的大亂是無法避免的,即使沒了女妖禍政,該來的亂世還是不會少,并且看這模樣,竟還提前了。”
“前有我昆侖山弟子被妖魔所害,後有命理軌迹被大能篡改,大亂終究來臨,若不是算不清楚具體位置,老夫還真想去找一找那位大能,說不定能提前躲開一部分災難。”
“二位師兄不必太過憂心,天下大亂畢竟被抹去了,即使冥冥中的動亂提前到來,破壞力也去了十之八九,應該不難應付。”
安陽聽得一陣迷糊,隻能隐約猜出一點什麽,但有些疑惑卻更重了。
這所謂的大道究竟是什麽,它是一個模糊的運行規律嗎,還是一段機械程序?
還是其他什麽東西?
……
又是七天,昆侖山外堂講法告一段落,也沒見有遊方道人或妖怪被邀請入内堂,甚至都不知道昆侖山和各大仙山洞府交流了些什麽,像安陽這種有資格和講法者同出入的,怕已經是受到最優待遇的了。
這一個月來,他的收獲自然是豐盛的,與不眠不休的辛苦勞累成正比,要說有立竿見影的提升或許不多,興許就是新學習的一些法術而已,但理論上的知識卻充盈了不少,相當于讓他日後的修道之路從崎岖變得平坦,不再是一個不知修道爲何物的野路子了。
最主要的,是他在自己的數據庫中構建了一個基本的修道體系,如生物輔助芯片所說,他們發現了一個全新的文明,并能夠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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