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不大不小的正殿中,已經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門口站着兩名道童,道童身後兩塊長條的白布垂下來,一塊上面寫着昆侖山外堂講法,一塊寫着世間萬物修道随談,據剛上山時那名道童講,這堂講法将是介紹修道起源和天地靈氣原理的。
自然,這樣的一堂課,對于所有修道之人來說都是基礎中的基礎,絕大多數人都看不上這門課,就連王天宇都沒來,隻有安陽和小婵來到這裏,一個是對修道的本質一無所知的人,還有一個是法力低微的小妖,就如這正殿中橫七豎八所坐之人,大多都是剛摸到修煉門檻的,或者剛化形的妖怪。
人還沒進去,但偌大個石巨人矗立在門口,已經引起了裏面不少人的注意,并發出陣陣驚歎聲。
“果然是個偏門的講法,還騰得出幾個位置,也沒開始。”
安陽如是說着,站起來拎起旁邊小婵的衣領,從石巨人上一躍而下,将小婵放下,拍拍衣裳,大步流星的擠過人群踏入正殿中,所走之處一群小妖小道無不讓步,就算是自認爲有點本事的,也犯不着因爲這樣一堂課與他産生沖突,大多還是爲他讓個了位置。
于是,他在正殿的靠前方坐下。
“十七,準備好記錄。”
“準備就緒。”
安陽點點頭,向後掃了眼,卻發現小婵不知所措的站在自己身後,一個剛剛能讓她立足的位置,目光四處看着,不知道該往哪坐。
眼見安陽的目光望過來,她更加慌亂了。
安陽輕笑一聲,一把拉住小婵的手,再她的驚呼聲中将她拉到自己身旁來站着,同時看向旁邊一名身材十分高大的妖怪。
“這位道兄,還請行個方便。”
那名妖怪不知道是什麽化形而成,身高超過兩米,膀大腰圓,看起來就是一陣兇悍的氣勢撲面而來,不過安陽卻凜然不懼,平靜的望着他,甚至帶着淡淡的笑意,而那眼神卻決然不同,仿佛帶着食物鏈頂層生物的壓制感。
幾乎在雙目相對的一瞬間,那妖怪臉上的兇厲便退去了,皺着眉頭向旁邊挪了挪,爲小婵騰出一個位置。
所幸小婵本身就占不了多寬,這點空間對他如巨人般的身軀來說不值一提,隻是擠到了另外幾個妖怪,惹得一陣嘈雜。
小婵悄悄擡起眼簾掃了安陽一眼,便畏畏縮縮的坐了下來,本來是屈着腿抱着膝蓋,與她每次睡覺時的姿勢一樣,但這種姿勢沒有一堵牆靠着便會很累,于是她很快又将腿放下來,猶豫了下,學着安陽将腿盤起來,用手抓住兩條小腿,身子依然縮成一團,長長的頭發瀉下來便将身子擋住一大半。
她摸了摸懷中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四處警惕的環視一圈,十分緊張。
不多時,來到這裏的人越來越多。
如安陽所料,這座講法堂講的是最基礎的知識,來到這裏的修道者的水平往往是最差的,僅次于講述修道入門之法的講法堂。這些人本事不高,在爬上昆侖山時便走得最慢,起得早的還好,起得晚的就很晚才到,估計他們也不知道昆侖山竟有這麽高,登上昆侖山竟然要這麽久。
還好昆侖山雖然高,卻詭異的不會有高反現象,不然這還得淘汰一部分想借此機會尋仙問道的普通人。
這也就導緻了,别的講法堂都是早早的就坐滿了人,後面來得人少之又少,但這個講法堂卻不一樣,雖然之前就坐滿了,但還有許多人正在路上,而且越是後面來得人就越多,于是乎,一開始來得早的人的座位便受到了挑戰。
講法堂别無他人,隻有兩個道童,身上也沒什麽法力波動,看樣子完全就是個站門的,從他們的态度也看得出,完全不管什麽人進入講法堂,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算不上,完全就是兩隻眼睛都在閉着,睡覺,對發生的争執全然不管。
許多妖怪道人放下心,有學過攻擊法術的修道之人無所畏懼的走進來,也有直接露出大威力法術的,有仗着身體優勢的妖怪蠻橫的擠進,也有往常看起來很平和的妖怪,此時露出利爪和獠牙,渾身散發着百獸之王的威勢,生生逼迫這群沒什麽本事的遊方道人讓道。
直到一名身材高大勻稱的男子走到講法堂最前方,停在安陽面前,他的五指上面都伸出白色的利爪,不僅僅是指甲那麽簡單,而是接近十厘米長,如每根指尖都嵌入了一柄彎曲的爪刀,看起來竟比《美國隊長:内戰》中的黑豹還要淩厲,還要更富有野獸的氣勢。
這才是真正猛獸的爪子!
這名男子掃了眼安陽,似乎感覺很平淡無奇,不過限于天生的謹慎,他偏着頭打量了許久,直到安陽擡起頭,以極爲平靜的目光注視着他,身上驟然散發出濃濃的戾氣,混雜着赤裸裸的殺意和血腥氣,這些還不足以威懾一隻兇猛動物,但那雖然由下往上,卻仿佛居高臨下的威嚴鎮住了他。
男子毫稍作猶豫,便調轉目标,至于這裏看起來誰最好欺負,那自然是小婵了。
先前念及二人都是妖,他還不好下手,但現在,是隻能從她這裏入手了。
“你,起來,讓開!”
簡短的幾個音節,卻不容置疑,含着濃濃的威脅味道。
老遠就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再迎着他此時的目光,小婵不由瑟瑟發抖,本能的就想起來讓開,餘光卻瞥見了安陽慢慢的向她轉過頭來,目光平靜。她心下大定,想起來時路上有一次遇上山妖,安陽表現出的驚人戰力,還有在村落時後山的滾滾雷鳴聲,覆蓋整片天空的火焰,她咬咬牙,硬是沒有動。
安陽又回過了頭,默然無語。
那名男子深吸了一口氣,吸氣聲如風箱抽動般,仿佛伴随着一聲響徹山林的怒吼,眼神陡然帶上了幾分殺意。
“我念及你我都爲妖,修行不易,現在讓開,我可以在後面爲你找個位置,不然,你會死在這裏。”
小婵小小身體肉眼可見的一抖,差點就想妥協,不過遲疑了下,她強忍着害怕,一把在懷中摸出一個銀光閃閃的東西指着男子。這玩意兒不算大,隻比常人的巴掌大一些,但握在小婵手中就顯得很大了,尤其是她現在很緊張,差點握不穩掉在地上。
“你、你别逼我,這個、這個東西很厲害的。”
小婵輕輕軟軟的聲音出口,試圖強壯聲勢,但配上她可愛白淨的臉,威脅性幾近爲零。
男子眼睛微眯,打量着這明顯金屬制成的東西,形狀看起來很不規則,但剛好用手握住把柄,最頂上有一個拇指大小的黑洞,正指着自己,他的眼神一時冰冷起來。
“你這是在找死。”
小婵一緊張,吓得抖了下,頓時閉上眼睛,按動扳機。
砰!
一聲悶響響徹正殿中。
男子的腹部陡然多了個碗口粗的大洞,一蓬鮮血甚至從他後背飚射出來,臉色變得煞白,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砰然倒在前方一名女道人身上,抱着腹部一言不發,牙關緊張,還怒視着小婵,以及小婵手中的——
手槍!
正殿中的修道之人駭然一片,大多驚詫的盯着手槍,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麽法器。
掌心雷?
可雷呢?
怎麽隻見雷鳴不見火光啊?
有眼光高明之人看出這有點像是暗器,但這威力,未免也太逆天了吧?
小婵睜開眼睛隻見血腥一片,臉上溫溫熱熱的,又有些粘稠,自己的臉色也變得蒼白,身體瞬間繃緊了,随即瑟瑟發抖,卻緊咬着牙沒有出聲,終于反應過來,一把将手槍收回,擡起衣袖擦拭着臉上的血迹。
至始至終,她眼睛睜得圓滾滾的。
安陽給她說了這個東西的用法,并說了可以爲她解決麻煩,卻沒有說過,這東西這麽暴力血腥,而且威力這麽大。她還以爲這個法器隻是會砰的一聲将人推出去,不然幹嘛要對準人,卻沒想到這東西遠沒那麽溫和,現在看起來,它根本就不是爲搶位置而準備的,而是爲殺戮而生的!
如果剛才對準的是這名男子的頭,她毫不懷疑,此時這名男子已經死了。
小婵在驚慌中怯懦良久,最後竟對倒在地上對她怒目而視的男子來了一句:“你、你沒事吧?”
安陽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說:“他是妖怪,隻要沒有一擊斃命,這點傷勢用不了多久就能複原,不用擔心。”
小婵這才弱弱的哦了一聲,端端正正的坐在地上不敢說話了,目不斜視,卻老是忍不住看地上的男子一眼,也忍不住微微顫抖的身子,小手越發握緊了這沉甸甸的冰冷手槍。
旁邊身材高大的妖怪暗地裏咽了口口水,幸虧剛才選擇了退避,沒有直接發生沖突,不然要是打起來,他這身子怕經不過幾次,而且他看得清楚,這名小女孩可是這個男子帶來的,瞧這小女孩的模樣,估計這奇怪的法器也不是她的,而是這名男子的。
具體這名男子有多恐怖,他不敢多想。
很快,後方沖出一名身材矮小的妖怪,一臉慌亂的将躺在地上的男子架着出去了。
自此以後,再也沒人敢來招惹這名看起來柔弱可欺的小女孩,也沒人敢來這裏搶位置,就連原先就坐在這裏的人都下意識的離他們遠了點,剛才還稍微有點擠的空間一下子開闊起來。
又約摸等了半柱香,一名穿着寬松道袍的中年人從後方走來,不疾不徐,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身後跟着兩名道童。
他徑直坐在最上方的高台上,給下方所有人打了個招呼,随口自我介紹了一下,便開始講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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