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安陽每晚都會和小倩出門逛街，體會現代社會臨近春節普天同慶的味道。
明亮如晝的夜晚，晃花人眼的彩燈，古時大宋秦淮兩岸燈火迷亂、通宵歌舞，便稱得上一聲繁華如夢、紙醉金迷，可比上這座現代化的不夜城，除了無數流唱千古的詩詞絕句，它還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呢。
但這燈火還是晃花了小倩的眼，她不由得挽緊了安陽的手，眼中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芒，透過來來往往的行人更加感受到這座城市浮華外表下的空虛，她看得出，這來去匆匆的諸多行人不過是無根浮萍而已。
要是安陽不要她了，這麽大座城市，她該何去何從？
“吃不吃這個？”
突如其來的一聲問候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啊……冰糖葫蘆！”
“對啊，吃麽？”
“好啊。”
片刻之後，拿着一根冰糖葫蘆的小倩同志乖乖跟在安陽後面，同時四處亂看着，卻将剛剛所想全都抛之腦後。
其實她是不愛吃這個的，尤其是變成女鬼之後就對進食基本失去了了興趣，但她還是會小口将裹滿糖衣的山楂送進嘴裏，體會着那又酸又甜的味道。
除了每晚帶着小倩出來遛遛，他們大部分時候都待在末日世界，因爲末日世界的時間過得更慢，他們相處的時間可以更長。
可時間走得再慢，也終究是在走。
二月六号，臘月二十八。
安陽要回家過年了，帶着一顆黑色的珠子。
他估摸着自己還得回一趟老家，如此一來小倩和他見面的機會更是少得可憐，可她來到現實世界才半年，唯一熟識的人便是他，他怎麽舍得把小倩一個人扔在錦官市過年？
帶上小倩他也心安點。
紀薇薇和安陽同住一個小區，又一同在益州大學讀書，現在又同在錦官上班，二人每次都是一起回去，這次也不例外。
車上的紀薇薇比以往沉默多了，但也不是一句話都不說，隻是問的問題有些奇怪而已。
“你那個……女朋友不陪你回家過年啊？”
“她回自己家過年去了。”
“這個……你給叔叔阿姨說了沒啊……”
“沒呢。”
“那你不打算告訴他們嗎？”
“急什麽，我還年輕，以後再說也不遲。”
“哦……”
“你可别嘴漏啊！”
“嗯……啊不！看你怎麽讨好我了！”
“今晚來我家吃飯，我給你夾肉！”
“死開！”
提起肉紀薇薇就心有餘悸，恨不得把安陽掐死爲止，天知道那天她是怎麽把那麽大一塊肥肉吃下去的！
紀薇薇的身材極爲纖細，裹着厚厚的羽絨服也隻有一小團，兩人是挨着坐的，她向來占不了多寬的位置，而安陽習慣大馬金刀的坐姿，剛好把她空出來的位置霸占了。
冬天就是煩，女孩子嬌嫩的皮膚和惹火的身材完全展現不出來，特别是對胸小的人來說，羽絨服一蓋上去就徹底一馬平川了！
紀薇薇就是這樣。
兩人下了車，一陣冷風出來，剛從暖和車廂出來的紀薇薇頓時打了個寒顫，不由摸了摸安陽明顯更薄的衣裳，嘶的倒吸一口涼氣，這比她想象中更薄。
“你不冷啊！”
“你不熱啊！”
安陽回了一句，向側箱走去，拖出一個白色帶卡通圖案的箱子，又拖出一個灰不溜秋土裏土氣的箱子，紀薇薇剛想來伸手來接，他已經一手一個拉起走了。
“瞧你那手，凍得通紅像雞爪子一樣，還是揣兜裏暖和暖和吧。”
紀薇薇也不介意，更不和他争，咧嘴一笑便跟着他往前走，更不會心疼他，從小到大這種事多了去了，兩人早已習以爲常。
這是一棟老舊的學區房，甚至沒有電梯，好在樓道設計得并不陰森，安陽一手提着一個箱子往樓上走，很快把箱子扔在紀薇薇家門口：“我得走了，你爸媽不待見我，吃完飯記得過來，不然我家老兩口又該說我了。”
紀薇薇大……小手一揮，大部分手掌都縮在袖子裏，隻露出半截纖細的指尖，但這依舊不能阻止她的霸氣。
“行了，走吧！”
安陽撇了撇嘴，提起箱子繼續上樓。
你丫手甩那麽兇，咋不打在牆上呢，大冬天的不疼得你呲牙咧嘴才怪！
用鑰匙打開門，老兩口正在包餃子，安悠也屁颠屁颠的在打下手，隻可惜她包的餃子完全是一團，褶子也縮在一起。三人各忙各的，沒一人來給他開門。
“我回來了，快來迎接我吧！”
安陽提着箱子踏進大門，不知那邊的安悠低聲吐槽了句什麽，就聽見謝雲清呵斥：怎麽能這樣說你哥呢！
“拖鞋在鞋櫃裏，看上哪雙穿哪雙，箱子别在家裏拖着走啊，我剛拖的地！”
安陽撇了撇嘴，換了拖鞋提着箱子撂到自己屋，晃晃悠悠的出來，瞥了一眼安悠的傑作差點沒笑出來：“這包子不錯，就是小了點！”
安悠橫了他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去！”
安陽到廚房洗了個手，把袖子挽起：“看我來給你表演一個！”
于是，包子的數量越來越多了。
一邊包謝雲清一邊問：“薇薇跟你一起回來的吧？”
“對啊。”
“你現在還在那個什麽什麽集團上班？”
安陽補充了句：“名揚集團。”
謝雲清麻利的将餃子包好：“對對，就是那個什麽名揚集團。”
安陽也包好一個包……餃子：“不在了。”
謝雲清手上的動作愣住了，她剛想問清安陽在明揚集團幹什麽，好出去和一起跳廣場舞的婦女們吹牛，沒想到安陽給她來這麽一句，這才三個月呢！
“怎麽回事，被開了？”
“……跳槽了。”
“怎麽會跳槽，那不是國際化的大集團嗎？”
安陽臉不紅心不跳，連手上包餃子的笨拙動作都沒停：“我現在在一家新開的遊戲公司，公司待遇比明揚集團高多了。”
“有多少？”
“一萬多吧。”
“噢……也是挺多的，不過你小子要踏實，别老是跳槽，好好幹才是真理。”
安陽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包餃子，完全将她的話當耳旁風，謝雲清就是愛教育人，這麽多年别說是他，就是安悠都練就了一身左耳進右耳出的無上神通。
教師家庭啊……
沒多久，餃子熟了，香味兒也出來了。
謝雲清先是端了一盤熱氣騰騰的蒸餃出來遞到他手上，安陽早已饞得不行，也不怕燙，伸手就想去拿一個來吃，卻被一句話硬生生打斷。
“去，給薇薇家端一盤過去！”
安陽讪讪的收回手，又轉頭看向悠哉遊哉的安悠：“她爸媽不待見我，叫安悠送過去。”
安悠拿着筷子拄在桌面上：“不去！”
謝雲清催促着：“趕快去，不然涼了！”
安陽一臉無奈，突然厚着臉皮抓起一個餃子送進嘴裏，輕而易舉避過謝雲清的一拍，打開門走了出去。
“你這小子！”
“砰。”
自己家裏包的餃子可不像外面買的，實打實的菜肉，一口下去唇齒留香，燙的時候連舌頭都能吞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不過三聲，紀薇薇就開了門，一眼就明白他是來幹什麽的。
這棟學區房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師，不止是鄰居，更是同事，過年包個餃子、回鄉帶點特産拿點給關系好的鄰居嘗嘗很正常，越不發達的城市這種現象越多，沒什麽别扭的。
安陽将盤子遞給她：“拿去嘗嘗，我親自包的餃子。”
紀薇薇嘴角一抽，拿起一個包子一樣的餃子一臉嫌棄的看了看：“隻有這個才是你包的吧？”
安陽反應何其迅速，毫不猶豫的說：“這是安悠包的。”
紀薇薇一臉不信，直接将這顆餃子扔進嘴裏囫囵嚼着，其他的倒是都挺好看，看來謝雲清是特意挑過的。
“真不要臉，給我們送餃子還偷吃，你起碼吃了三個吧？”
“兩個！”
“……”
吃過一頓香噴噴的餃子，安悠窩在沙發上玩手機，謝雲清和安國書在看電視。
“你們兩兄妹準備好，明天咱們回老家啊。”
“啊？”安悠很驚訝，“以前不都是初三才回去麽？”
“今年不一樣，你奶奶死了，你爺爺一個人在家孤孤單單的，咱們回去陪他。”
“哦。”
安悠很乖巧的點頭，又貓着玩手機了。
不久，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安悠不情不願的起身開了門，很乖的喊了聲薇薇姐。
紀薇薇來了。
謝雲清臉上笑容頓時就堆起了，态度比兩兄妹回來時不知好了多少倍。不止是她，老兩口都是這樣。
“哎呀，薇薇來啦？今晚上阿姨包的餃子味道怎麽樣啊？”
“很好吃，安陽說是他包的。”
“他？”謝雲清很不屑，“也就那幾個和包子一樣的是他包的。”
“啊……？”紀薇薇裝作很驚訝的樣子，一臉我不知情的樣子，“他說那是小悠包的！”
安悠臉色黑了下來，惡狠狠的瞪了眼安陽。
安陽見勢不對，果斷回房，關門叫出小倩，和她一起躺在床上低聲聊天。
其實挺委屈她的，大過年的，安陽在外面吃香噴噴的餃子，她卻隻能呆在黑珠子裏面，隻有晚上才能出來一次，還得随時警惕着，不能被安國書和謝雲清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