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原則同樣也适用于精神刺激上,從我在水庫睜開眼那刻開始,我就被一次又一次出現的人和事所震驚,而秦沈峰的複活就是我的閥值,因此對于程曦出現在外面我隻感覺有些麻木。
事實上當我看見程曦時僅僅吃驚了一瞬間,很快我就意識到他的出現反而很合理。
在性格上我和蔣正東剛好相反,他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而我卻毫無保留的相信了程曦,并不是我有多愚笨,完全是出于對她的虧欠和懊悔,我猜她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蔣正東迷茫的望向秦沈峰,他在等秦沈峰的解釋。
秦沈峰把剛才從彈夾退出來的一枚子彈擺放在蔣正東的面前,然後波瀾不驚告訴他,這枚子彈就代表了蔣正東。
然後再将另一顆放在旁邊,告之代表了孟沉。
第三課子彈依舊圍繞在代表蔣正東的子彈旁邊,指的是陳雅。
秦沈峰又拿起一枚子彈,然後目光看向站在一側的程曦。
“嚴格意義上講,她不是内鬼,用你的話說她應該算是我的同夥。”
秦沈峰對蔣正東娓娓道來,他需要一個可以接近我的人,并且在我和他之間建立一個能傳遞消息的橋梁,這個人必須确定我的信任而且還能參與到塔羅牌案件中。
秦沈峰告之蔣正東的内容和我想到的一樣,秦沈峰很快就想到了程曦,那個和顧宛如一樣被景承從身邊推開的女人,同時也和顧宛如一樣刻骨銘心深愛着景承的女人,所以她在景承的墓碑前獻上的鮮花是紫色的桔梗。
熾烈而不變的愛,便是那束紫色桔梗的花語。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在如何摧毀凱撒這件事上秦沈峰和程曦達成了共識,她成爲了秦沈峰的同夥。
她需要很自然的重新出現在我面前,因此寶隆中心人質案中,以人質身份出現的程曦沒有讓我吃驚更多的都是自責和歉意。
她讓我帶她去景承的墓前,無形中加劇了我的負罪感,然後她再告訴我景承在出事前曾經寄給她重要的東西,當我找到發現是袁清的錄音筆時對程曦的話更是深信不疑。
現在看起來,錄音筆根本不是景承讓她轉交給我的,秦沈峰完全有機會和能力拷貝錄音筆裏的内容,他給了程曦一塊敲門磚,讓程曦輕而易舉進入了我的身邊。
程曦的存在有兩個作用。
第一個是向秦沈峰透露我的行蹤,列車炸彈案裏我始終沒猜到到底是誰将我會出現在列車上的事洩露出去,我分析過所有的可能但唯獨沒有懷疑過程曦。
第二個作用就是引導我去獲悉塔羅牌裏的秘密,包括如今我出現在這裏,都是程曦一步一步引導我去發現的結果。
她是秦沈峰計劃中的關鍵,如果沒有她列車炸彈案不能準确的實施,也……
想到這裏我突然愣住,我重新回想了列車炸彈案,程曦讓我知道了鍾慧佳,并且把我引上鍾慧佳所在的列車。
但這裏面有一個問題,我之前和蔣正東分析案情的時候發現,列車上的炸彈不具有定時和遙控功能,炸彈必須被手動啓動。
我發現炸彈的時間是9:17,那個時候炸彈已經被啓動,而炸彈的特點是低于限定的時速就會爆炸,但是之前列車停靠其他站時炸彈并沒有爆炸,也就說炸彈是在宿陽站被啓動。
那麽啓動炸彈的人要麽繼續留着列車内,要麽在啓動完炸彈後在宿陽站下車,程曦是秦沈峰的同夥,那麽最有可能啓動炸彈的人就應該是她。
但問題就出在這個地方,炸彈必須手動啓動,那麽啓動的人就必須接近裝有炸彈的座椅,在一節坐滿乘客的車廂裏,掀開座椅墊啓動炸彈顯然不現實,這個過程會被旁邊的乘客發現。
而且事後我們也調取過動車上的監控視頻存儲卡,秦沈峰用韓良宇家人的信息購買了從始發站到終點站的全程車票,那六個安裝有炸彈的座位自始至終都空着,除了我之外根本沒有任何人接觸過那些座位。
我又重新仔細回想了一遍,從我和程曦上車之後,她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也就是說她根本不可能去啓動那些炸彈。
簡而言之在那輛列車上除了程曦之外還有秦沈峰另外的同夥。
這時秦沈峰将代表程曦的子彈也擺放在蔣正東面前。
視頻裏又傳來腳步聲,雖然穩健但卻不連貫,像是某條腿受過傷,腳跟拖在地上發出很長的聲音。
走出來的人安靜的站在一邊,我看見那人的樣子時倒吸一口冷氣。
瘋狗!
我猜到了他但始終不敢去相信,即便他如今站在外面我也依舊目瞪口呆。
“我認識你!”蔣正東也瞪大眼睛。“你曾經參與過C檔案的偵破,你,你是專案組的成員!”
“我是誰不重要。”瘋狗走過去拿起一枚子彈放在地上,冷冷回答。“你隻需要知道凱撒一天不死我就會咬住他一天不放。”
事情的發展已經完成超出我的想象,我再次回想列車炸彈案,上車後我和程曦與瘋狗分開去找鍾慧佳,他離開我視線有很長一段時間,而且我清楚的記得他是從第六節車廂過來的。
他有充足的時間啓動那些炸彈,但至于他是如何避開乘客的注意以及監控我就不得而知。
蔣正東臉色蒼白環視站在他身邊的人,又低頭看了一眼那些地上的子彈,突然搖了搖頭。
“不對,還有我不知道的。”
秦沈峰默不作聲。
“出現在這裏的人嚴格意義上講,除了孟沉之外都算不上内鬼,他們隻是你的同夥而已。”蔣正東捂着手臂吃力問。“你一直在用99%的真實掩飾1%的謊言,直到現在你也沒說出那1%到底是誰。”
“爲什麽你會這樣想?”秦沈峰問。
“孟沉是内鬼,他可以幫你清楚掉可能會暴露你身份的線索,并且掌握警局裏的動向和部署以及我的計劃,如此重要的一個人你卻能讓他在第一輪就退出計劃,可見孟沉對于你來說并不是不可或缺的。”蔣正東強忍着槍傷說。“在警局裏除了孟沉之外還有另一個内鬼。”
秦沈峰笑而不語。
“這個人甚至比孟沉更重要,所以你才會千方百計去保護這個人。”蔣正東繼續對秦沈峰說。“我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而且還是我無法彌補的錯誤,我應該爬不出你的陷阱,所以你大可不必再隐瞞,我隻想知道這個内鬼是誰。”
“你并非做錯了所有的事,至少有一件事你是正确的。”秦沈峰回答。
“什麽事?”
“你想知道的内鬼就在你的那份懷疑名單之中。”
“我懷疑的人有很多,康餘年、陸雨晴、蘇錦、梁定國。”蔣正東迫切追問。“到底是誰?”
秦沈峰沒有再回答,而是動作緩慢的将四顆子彈依次擺放在代表蔣正東的那枚子彈周圍,如同一個圓牢牢的将其圍困在中間。
蔣正東先是注視着秦沈峰的動作,突然身體不由自主抖動一下,表情錯愕驚詫,嘴角在不斷的蠕動:“他,他們都是?!”
那支一直從黑暗中透出來的槍口慢慢向前延伸,我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蘇錦,然後是陸雨晴、梁定國和康餘年陸續從角落中走了出來。
我趨于呆滞的看着視頻中那些人,腦海裏隻剩下茫然的空白,我猜自己應該不會在有任何震驚,神經已經被刺激的麻木遲鈍。
袁清在日記中用H來代替秦沈峰,後來程曦給我解讀H是Hades的縮寫,在希臘語中這個單詞指的是看不見的人。
我一直以爲秦沈峰就是穿着隐身铠甲的哈迪斯,怎麽也沒有想到我身邊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隐身铠甲。
我見過太多的案發現場,這是唯一一次讓我感覺離奇怪異,目睹着視頻中發生的事和陸續出現的人,我感覺外面更像是一部正在拍攝的懸疑劇。
有男主、女主、反派,甚至還有場務、燈光還編劇。
還差了什麽。
是導演。
把這些人和事串聯起來形成一個完整故事的導演。
刺耳的摩擦聲撞擊在我的遲鈍的神經上,身後應該有人拖着一把椅子過來,我的視線被椅背遮擋看不見後面的人。
但那人竟然解開了反铐着我的手铐,我瞬間從腰後掏出槍,當我迅速轉身瞄準身後的人時。
哐當一聲。
我手裏的槍掉落在地上,如果不是嘴上還貼着膠帶我應該會叫出聲,又回到之前那個關于閥值的問題上,我以爲秦沈峰的複活已經是我神經能承受的最大閥值,但現在這個閥值被再一次提高。
我認識站在面前的這個人,他不止一次在我夢裏出現過,每一次醒來我都會陷入傷感的失落,去墓前放下一束白菊,然後凝視着墓碑上的照片自言自語訴說自己的哀傷。
我甚至幼稚的祈禱過,如果時間能重來,我願意用一切去交換。
現在我的願望竟然實現了,隻不過用了一種讓我措手不及的方式。
“别這樣目不轉睛看着我,你現在的樣子像一個變态。”景承略顯嫌棄的沖我笑了笑,然後把手裏的零食遞給我。“吃薯條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