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害怕,誰會害怕自己的父親呢,隻不過一個我确認死去的人突然又活了過來,一時間除了震驚和呆滞外剩下的就是思緒的空白。
蔣正東捂着受傷的手艱難擡起頭,他表情和我一樣驚詫:“你,你已經死了?”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何況你根本沒有看見過我死掉。”秦沈峰拿來一把椅子坐到蔣正東的面前,意味深長說。“你現在知道自己錯在什麽地方了嗎?”
“我不該來。”蔣正東慘然一笑。
“看起來這是一個你爬不出來的陷阱。”秦沈峰拾起蔣正東的槍,取出裏面的彈夾。“自信和自負往往就在一線之間,你太高估了自己同時也低估了凱撒。”
“你早就知道凱撒不會來。”蔣正東恍然大悟。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凱撒的理念背道而馳,他有無數理由來鏟除我,可至今他都按兵不動,并不是他畏懼不敢應戰,更不是你想象中他對我不屑一顧,你想知道原因嗎?”
“是什麽?”
“C檔案一直被警方封存,能接觸到C檔案以及知道凱撒存在的人寥寥無幾,在你公布C檔案不久就出現了一個能完美模仿凱撒行爲方式的人,這顯然會引起凱撒的警覺,這個人的身份隻可能有兩種。”秦沈峰看着手中的彈夾不慌不忙說。“第一種,是凱撒的門徒,隻有追随過凱撒的人才能熟悉和了解凱撒的手法,但是這些門徒都是經過凱撒精心挑選,他們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缺陷和極端思想,他們會有不同的特質,諸如殘忍、變态、邪惡以及冷靜和智慧,但這些人卻都有一個共同點,正是這個共同點讓凱撒建立了他的罪惡國度,你應該很清楚這個共同點是什麽。”
“忠誠。”蔣正東脫口而出。
“對,忠誠,絕對的忠誠,凱撒像這些人描繪了他罪惡國度的藍圖,賦予了這些人理想和目标,再加上凱撒強大的精神控制力,他所有的門徒都是他的死忠。
葉良月會因爲凱撒的一個電話心甘情願自殺,杜織雲死心塌地的追随,堅信凱撒會賜予她前往地獄的雙翼,R被抓獲後至今沒開口說過一個字,他在等待迎接凱撒創世紀的來臨,還要淩聞天、宮文心、血月以及你,我知道的隻有你們這些人,但我不知道的還有很多。
你們可以爲了凱撒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而這樣的忠誠都源于你們對凱撒法則的認同,因此在你們的字典中永遠都不會出現背叛二字。
所以很顯然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人不可能是凱撒的門徒。
那麽就隻剩下另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有時候追随在身後的不一定是朋友或者同類。”秦沈峰從彈夾裏退出一顆子彈。“而是天敵。”
“敵人!凱撒的敵人!”蔣正東反應過來。“他自始至終隻有一個敵人那就是想要抓獲他的警察。”
“不,凱撒對敵人的定義和普通人不一樣,想要抓獲他和能不能抓獲他是兩回事,如今仇視憤恨凱撒的人比比皆是,他們甚至恨不得将凱撒挫骨揚灰,他們都認爲自己和凱撒勢不兩立,但這并不代表凱撒會将他們定義爲敵人,因爲在凱撒看來,這些人連成爲他敵人的資格都沒有。”秦沈峰又退出一顆子彈。“能被凱撒定義爲敵人和對手的人屈指可數。”
“你就是其中之一。”
“一個最可靠的朋友,或許會成爲你最可怕的仇敵,但一個可怕的對手,往往也會是你最知心的朋友,因爲隻有對手才會真正地花心思去觀察你、研究你、掌握你。”秦沈峰意味深長說。
“你,你是凱撒的朋友?!”蔣正東大吃一驚。
秦沈峰遲疑了一下,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從視頻裏聽着外面兩人的談話,感覺從我被帶到這裏蘇醒後,我得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讓我震驚。
“熟知凱撒的敵人隻有可能是參與過C檔案的人,所以才能準确無誤模仿出凱撒的行爲模式,以及清楚的了解凱撒的真實需求。”秦沈峰将退出的子彈整齊的擺放在手邊。“凱撒對符合這個條件的人逐一甄别,很快凱撒發現參與過C檔案,并且能成爲他敵人,可以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人都已經死了,凱撒之所以一直是勝者,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爲他在每件事上都可以掌控全局,但這一次出現了例外,凱撒無法找出這個神秘的對手,這會讓凱撒感到惶恐不安。
所以凱撒即便能破譯我留下塔羅牌裏的信息,知道我就在這裏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很清楚這是一個陷阱,在沒有确定對手是誰之前,他無法判定這個陷阱的深淺。
因此不管我殺再多人,不管我如何去摧毀他的根基,凱撒在沒有确定我身份之前他都不會貿然反擊。
每個陷阱都有一個觸發的機關,凱撒心裏很清楚,隻要有人出現在這裏就能觸發我爲他準備的陷阱,所以他需要一個人代替他來破除這個陷阱,當然,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亦如我剛說所說,你看上去讓我想起了伊卡洛斯,凱撒看出了你的自負和驕傲,他也清楚你爲了展現自己的忠誠和能力,會想方設法幫他鏟除我。
他什麽都不需要做,和你終止所有的聯系,你得不到凱撒的指示就一定會擅自行動,殊不知這就是凱撒爲你準備的蠟燭羽翼,伊卡洛斯是一個充滿悲情的人物,在我看來你和他一樣可悲,伊卡洛斯死于他的自負而你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賣。
事實上對于你出現在這裏我一點也不意外,因爲我相信凱撒是不會出現的,我隻是很好奇他會爲我送上誰當祭品,結果他最終還是選擇了你。”
“你想證明什麽?或者說你想讓我表現出什麽?失望?憤怒?還是沮喪?”蔣正東手臂上的傷口血湧不止,但他還是努力揚起頭去直視秦沈峰。“沒用的,你剛才說過所有的門徒對凱撒都有絕對的忠誠,你無法領悟和體會這種忠誠,我并不認爲這是被遺棄或者出賣,相反我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完成了他的任務,雖然我掉進了這個陷阱但他卻安全了。”
“我沒有想過從你身上問出凱撒的事,他能選擇讓你來說明你對他可有可無,足以證明你甚至連見都沒有見過他。”秦沈峰又退出一顆子彈。“你對于我還有更重要的用途。”
“既然我爬不出這個陷阱,不如我們繼續之前的話題。”蔣正東捂着受傷的手表情艱難痛苦問。“我的第三個疑問,你安插在警局的内鬼是誰?”
“你應該有一份懷疑名單,能不能先告訴我名單中都有誰?”秦沈峰問。
“康餘年。”蔣正東脫口而出。
“他能調派所有的警力以及掌握案件進展,他的确很合适成爲内鬼。”秦沈峰沒有給出明确的答複。“還有誰?”
“陸雨晴。”
“你懷疑她的原因是什麽?”
“塔羅牌兇案開始後她辦公室每天都有鮮花,既然有人送花給她說明她有了追求者,但據我所知她根本沒有從景承的死亡陰影中走出來,她無法遺忘景承,也沒有人能取代景承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因此她不會接受任何追求者的示愛。”蔣正東對答如流。“那麽送給她鮮花的人就很可疑,所以我懷疑她也有可能是内鬼,并且通過每天收到的鮮花來傳遞消息。”
“你分析的很透徹。”秦沈峰還是沒有給出結論,一本正經問。“還有嗎?”
“蘇錦。”
“她是我的學生。”秦沈峰關注彈夾裏的子彈遠比關注蔣正東要多。“而且還是我最器重的學生,專注、堅韌、執着和認真,在任何人眼裏她都是盡職盡責的好警察,而且她和秦文彬是情侶,而且經曆過生死考驗,兩人心心相印情深似海,你爲什麽會認爲她會背叛秦文彬成爲我的人呢?”
“我沒有否定她和秦文彬的感情,正因爲這兩人感情太深,但蘇錦卻在塔羅牌兇案中沒有表現出相應的焦慮和擔心,她似乎對秦文彬的生死并不在意,要麽她對秦文彬并沒有展現出來的那麽深情,要麽就是有人告訴過她秦文彬暫時會安全,我選擇相信後者。”
“挺有道理的。”秦沈峰點着頭,手裏彈夾的子彈已經退出一半。“還有其他人嗎?”
“梁定國。”
“他寶隆中心人質案後第一批進入現場的警察,他有現場指揮和調度警力的權力,因此他極有可能調走影廳中的警員,把事先準備好的制服交給我,這就是你懷疑他的原因吧。”
“是的。”蔣正東很肯定點頭,起伏的腮幫應該是在強忍槍傷的劇痛。“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内鬼到底是他們之中的誰?”
秦沈峰擡頭看向蔣正東,注視了良久後頭慢慢偏向房間的一側。
那是是陽光無法照射到的地方,我從視頻中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從容而沉穩的一步步清晰起來。
直至那人從黑暗中走出來:“你好,蔣警官。”
蔣正東看見那人時嘴再一次長大,錯愕和震驚寫滿了他整張臉,而我的表情和蔣正東如出一轍,我感覺自己在一艘風暴中的孤舟上,心髒接受着驚濤駭浪一次又一次的沖擊。
走出來的人居然是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