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戴上手套翻開書頁,看見扉頁上的題記。
道德有兩種,一種有獨立心而勇敢是貴族道德,一種是謙遜而服從者屬于奴隸道德。
“這本書是尼采所寫的《善惡的彼岸》,而這句話是書中的名句。”陸雨晴一臉詫異。“上次送了你一本《百年孤獨》,這次又送你一本《善惡的彼岸》,這個老人到底想做什麽?”
“不管他是誰,但從目前種種迹象表面,他是在幫助我們,《百年孤獨》牽扯出六年前趙文昭的兇案,還提醒我三叉戟代表波塞冬,而且他還留下凱撒墓志銘上的話,說明他是仇視凱撒的。”我說。
“這是什麽?”蘇錦從書頁的縫隙中找到一塊殘片。
“好像是從某個照片上撕下來的?”陸雨晴認真看後說。
“照片?”我突然想到在《百年孤獨》那本書中我也發現過一塊殘缺的照片,我連忙找出來放在一起比對,雖然兩塊殘片無法契合,但從照片的顔色以及背景看,是屬于同一張照片。
“這個人幹嘛要神神秘秘的,有事直接說不行嗎?”陸雨晴疑惑不解。
“這個老人不是說過,他會加倍回報你的饋贈和慷慨,你最想完成的事就是将凱撒繩之以法,所以他一直在向你透露和凱撒有關的線索,我有一種感覺,這個老人會是我們抓到凱撒的關鍵。”蘇錦說。
“難道這張照片也和凱撒有關?”我眉頭一皺。
“從照片變色程度以及膠片材質,這張照片至少拍攝于二十多年前。”陸雨晴說。
“如果照片和凱撒有關,那麽說明這個老人認識凱撒的時間很長,或許很了解凱撒的所作所爲,甚至他極有可能知道誰是凱撒,可爲什麽這麽長時間他都沒有報警呢?”我眉頭皺的更緊。“到底什麽原因促使他現在站出來?”
“先别管照片了,他既然分開給你殘片就說明沒有想過讓你在短時間内知道照片的内容,還是先研究研究這本書吧,上一次兇手根據《百年孤獨》裏的内容謀殺了趙文昭一家,難道這本《善惡的彼岸》也會成爲兇手行兇的藍本?”蘇錦說。
“我認爲不可能,《百年孤獨》講述的是一個故事,因此兇手可以根據故事的情節來殺人,但《善惡的彼岸》屬于哲學書籍,裏面的内容涉及到很深層次的哲學原理,兇手總不能用哲學思想去殺人吧。”陸雨晴搖搖頭。
“這裏有數字。”蘇錦翻到最後一頁。
那是一串11位數的數字,很工整的寫在頁尾右下角。
“這是什麽意思?”陸雨晴把數字抄錄在紙上,一籌莫展說。“沒頭沒腦郵寄一本書,現在還留下一串數字,其他什麽提示也沒有,根本不知道有什麽含義啊。”
我重新把書翻閱了一遍,再無其他發現,這時梁定國拎着早點進來,居然給我們每人都買了一份。
“你這是幹嘛呢?”我咬了一口油條。“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你又不是奸盜之輩,說明你是有事相求,你這個也太寒碜了吧,求人送禮你能不能有點誠意啊,一頓早餐就打發了?”
“現在欠錢的都是爺,要賬的還得買早餐。”梁定國抱怨一句。
“什麽時候欠你錢了?”蘇錦笑着問。
“我隊裏的人全被你們抽調走了,什麽時候還給我啊,我手上還有好幾起案子要查呢。”梁定國苦笑。
“應該就這幾天吧,被調去潘港的警員就能撤回來。”我說。
“慈善夜的直播我看了,當初你不知道我是多希望調入專案組,幸好,幸好這事沒攤到我頭上,我從警這麽多年,還沒遇到過像這樣棘手的案子,都追查了十幾年連兇手叫什麽都沒查到。”
“你是在挖苦我嗎?”我白了他一眼。
“我這不是心疼你們嘛,要是讓我遇到這樣的兇手,我估計早就撞牆了。”梁定國一本正經說。“話說你們現在到底有進展了嗎?”
陸雨晴歎了口氣:“除了知道還剩下三張塔羅牌,其他的毫無頭緒。”
“難道凱撒和以前的案子有關?”梁定國端起豆漿問。
“以前的案子?”我一愣沒聽明白。“什麽案子?”
“你們現在調查的案子啊。”梁定國一臉認真。
“現在調查的案子?”我越聽越迷惑。“你在說什麽呢?”
“看日期應該是二十三年前的案子。”梁定國指着紙上那串數字。
我們視線順着他手指落在數字上:“你怎麽知道這是二十三年前的案子?”
“你們這是怎麽了,查案把腦子都查傻了吧,這是案件的編号啊,前面四位數是年代,中間兩位數是地區區号,接着的兩位數是案件種類,最後三位數是案……”
“這是一起二十三年前發生在荊北市的綁架勒索案。”蘇錦恍然大悟。
“我們馬上趕去荊北市。”我連忙站起身。
“喂,喂,我還沒說完呢。”身後是梁定國的喊聲。
當天晚上我們達到荊北市,當年負責失蹤案的警員早已在等我們,他想我們簡單介紹了案情。
“被綁架的人叫袁曉雯和李憶君,她們是母女關系,母親袁曉雯在接女兒李怡君放學回家路上被綁架。”
“抓到劫匪了嗎?”蘇錦問。
“沒有。”警員遺憾的搖搖頭。
“動機是什麽?”陸雨晴問。
“謀财。”警員認真嚴肅對我們說。“劫匪在綁架她們之後主動與受害者家屬取得聯系,要求支付贖金。”
“劫匪要多少贖金?”我一邊記錄一邊問。
“500725。”警員回答。
我的筆懸停在筆記本上,蘇錦和陸雨晴表情也和我一樣詫異,一般情況下劫匪對贖金是不會刻意去計算,都是劫匪随意想出來,數額往往和劫匪的膽量和貪欲成正比,但有一個很鮮明的特點,贖金的數額基本都是整數。
但從來沒聽過有劫匪在索要贖金時會加零頭的。
“爲什麽會索要這個數目的贖金?”我看向警員問。
“不知道,我們雖然接手了這個案件,但是沒有和劫匪有過交談和接觸。”警員想了想說。“不過我們保留了劫匪的勒索語音。”
我連忙讓警員把錄音找出來,首先聽到是輕微的哭泣聲,我加大音量隐約能聽到被哭泣聲掩蓋的鼻息聲,很顯然鼻息聲不是被綁架者的,均勻而平緩,完全聽不出有絲毫的緊張和慌亂。
綁架勒索雖然屬于暴力案件,但這個行爲在心理學上屬于懦弱的表現,劫匪不敢正面面對受害者家屬和警方,甚至怯于在勒索過程中保持長時間通話,因爲擔心言語會暴露自己,因此尋常的勒索電話往往很簡潔,但目的卻很明确,這源于劫匪在打電話之前已經無數次演練,确保自己的言語中不會有漏洞和破綻,盡量用極少的話語來表達自己的需求。
但這個劫匪卻截然不同,所表現出來的平靜讓人害怕。
“劫匪應該不是第一次作案,擁有良好的心理素質。”蘇錦也看出問題所在。“極有可能是一名綁架勒索的慣犯。”
“我不認爲這是一名劫匪慣犯。”我搖搖頭。
“爲什麽?”陸雨晴問。
“正常情況下劫匪在打勒索電話時是會背着被綁架者的,隻有在家屬執意要求下才會讓被綁架者開口,以此來讓對方确定被綁架者的安全和現狀,但這個過程會很簡短,因爲劫匪擔心被綁架者會在通話時暴露自己的特征或者傳遞消息,但這個人沒有。”我再次播放了錄音的前段。“在長達三分鍾的時間内,劫匪始終保持着安靜,沒有急躁也沒有慌亂,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劫匪很享受這對母女的哭泣聲。”警員在一旁說。
“不。”我肯定的搖頭說。“劫匪是在讓家屬聽到這些聲音,這是在懲罰和折磨被綁架者的家屬。”
果然在後面的錄音裏出現一個男人焦急而絕望的聲音,他一次又一次乞求劫匪釋放妻女,并且願意接受劫匪的一切條件,在這個過程中劫匪始終保持着安靜。
“劫匪在享受被這個男人哀求的過程。”我神情凝重說。“劫匪通過這樣的方式在實施懲罰,首先是用妻女的哭聲來摧毀他的意志,最後……”
“最後會殺掉這對母女,讓他徹底絕望。”陸雨晴重重歎息一聲。“這不是一起綁架勒索案,兇犯在實施報複。”
“我最近看了你寫的書。”錄音裏出現一個男人嘶啞的聲音,好像聲帶被損壞,每一個字從他喉嚨裏出來都異常的刺耳驚悚,我無法從聲音推測這個人的年齡。“我選用了一個很好的書名,《善惡的彼岸》,可見你很認同尼采的觀點,在原著中尼采說過道德有兩種,一種是自我肯定、驕傲、主動的貴族道德,另一種是自我否定、謙卑、反動、的奴隸道德,一個人是被哪種道德主宰不是由他的身份地位決定的,而是由他的行爲中蘊含的心态,你呢?你能告訴我你屬于哪一種道德嗎?”
我猛然一怔,想起老人寄給我的書正是《善惡的彼岸》:“被綁架者的家屬是誰?”
“袁曉雯的丈夫李連良。”警員說。
“兇犯的目的不是爲了勒索贖金,目标也不是袁曉雯母女。”我按停了錄音神情嚴峻。“兇犯的目标是李連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