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顧朝陽的資料缺失這麽多?”蔣正東一邊翻看一邊問。“簡曆裏隻有他三歲之前的記錄,後面呢?後面的爲什麽沒有?”
“顧朝陽所在的孤兒院發生過一次火災,所有被收留的孤兒資料全都付之一炬,我們聯系上孤兒院當年的工作人員,根據回憶顧朝陽離開孤兒院的時間很早,大約是在他7、8歲的時候,從此以後再沒有人見過他。”警員彙報。
“7、8歲就離開了孤兒院?”我眉頭一皺。“一個完全沒有自主生存能力的孩子是怎麽活下來的?”
“中間這段空白期恐怕除了顧朝陽本人外,誰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在五年前顧朝陽回過孤兒院一次,也就是失火後不久,他出資重新修建了孤兒院。”警員說。
“他現在人在什麽地方?”蘇錦問。
“從出入境那裏核實到的情況顯示顧朝陽在重新修建孤兒院後就出國了至今沒有回國。”
“看起來丁靖忠說的是真的。”陸雨晴說。
“有顧朝陽的照片嗎?”我問。
“有一張。”警員把接收資料的平闆遞過我。
我看了一眼照片:“這,這是個孩子啊。”
“是的,這個孩子就是顧朝陽,這還是他離開孤兒院之前拍的照片。”警員點點頭。
“就沒有他成年以後的照片?”蘇錦問。
“沒有。”警員搖搖頭。“顧朝陽離開孤兒院之後發生的事沒人知道,這也導緻了他的資料缺失。”
“有沒有了解過他爲什麽會突然離開孤兒院?”蔣正東問。
“根據工作人員反應,顧朝陽和同寝室的孩子發生了争執,最後演變成打鬥,顧朝陽把另外兩個孩子直接從樓上推下去,幸好樓層不高,兩個孩子隻是骨折,但那件事後顧朝陽就下落不明,推測是他因爲害怕所以逃出了孤兒院。”
“顧朝陽最後一次出現是什麽時候?”蔣正東冷靜問。
“今年的2月21号。”
“今年?”我疑惑不解問。“你剛才不是說顧朝陽出國後就再沒回來過嗎?”
“他的确沒有回國,但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會從國外向孤兒院彙一筆數額不小的捐款。”警員說。
“等等,他既然沒有回國,怎麽能确定這筆捐款是顧朝陽彙的?”蘇錦提出質疑。
“起初這筆捐款一直都是匿名彙給孤兒院,但院長發現支票上的簽名和顧朝陽重修孤兒院時的捐款支票一樣,這才意識是顧朝陽。”
“顧朝陽在孤兒院時是怎樣的性格?”
“院長說他小時候就顯露出超過同齡人的聰明和機靈,但不喜歡和其他孩子接觸,也不喜歡說話和表達自己情感,起初還以爲他患有自閉症。”
“情況和丁靖忠所說一緻,看起來這個顧朝陽的确有性格缺陷,他匿名捐助孤兒院說明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和人建立正常的社交關系。”我說。
“凱撒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顧朝陽,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蔣正東揉了揉眉頭轉身對警員說。“繼續調查,我要顧朝陽詳細的背景資料,我不管顧朝陽現在在什麽地方,也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必須把這個人給我找出來。”
“是。”警員點頭後快步離開。
陳雅已經從台上回來,隻留下還拿着鋼筆一臉茫然的丁靖忠。
“開始吧。”凱撒聲音很輕松。
丁靖忠呆滞了少許,舔舐幹燥的嘴唇舉起鋼筆:“接下來這件拍,拍賣品是,是……”
“哦,我知道了,我該對自己的拍賣品進行介紹。”凱撒的聲音透着歉意,他接過丁靖忠的話往下說。“這件拍賣品是一支鋼筆,黑色的鋼筆,嗯,牌子,對不起,我也不知道這支筆是什麽牌子的,筆帽上有裂痕,用凝固膠粘連過,估計使用時間超過八,也許有十年了吧。”
凱撒即便是惡魔,但他也是天生的雄辯家,我從未見過凱撒會如此生硬的描述一件事,看起來他似乎對這支筆并不熟悉。
“我對這支筆的估價是,是10到20元之間,一支能使用這麽長時間的筆一定書寫過很多文字,我認爲這支筆具有很高的價值,所以我決定起拍價是,是,等等,讓我想想。”凱撒真的低頭在思索,雖然我看不見他的樣子,但能感覺出他很認真。“我想到了,起拍價是一千萬。”
……
原本鴉雀無聲的大廳瞬間一片嘩然,所有人面面相觑,就連我們也大吃一驚,怎麽也沒想到,凱撒會爲一支破舊的鋼筆報出驚人的天價。
漸漸大廳裏的喧嘩平息下來,凱撒好像并沒有意識到這個價位的離譜,一本正經問:“爲什麽沒有人舉牌競拍?”
“你的拍賣價格超過了拍賣品的實際價格。”丁靖忠面色嚴峻說。
“但你剛才說慈善在乎的是心意,而不是物品的貴重。”
“我沒有質疑你做慈善的态度和初衷,也沒有輕視你的拍賣品,但你非要用一支鋼筆開價1千萬,然後逼迫在場的人競拍,要知道慈善是心甘情願的自發行爲,你這不是慈善,而是勒索和敲詐。”丁靖忠義正言辭回答。
“你的意思,今晚在場的人裏不會有人心甘情願拍下這支鋼筆?”凱撒意味深長問。
“你,你是爲了錢?”丁靖忠好像明白什麽。“如果你是爲了錢,我可以私人給你,隻要你确保那兩名孩子的安全。”
丁靖忠的舉動爲他赢得了贊譽,陳雅手機裏直播間的觀衆紛紛爲丁靖忠臨危不懼留言稱贊,但我們卻沒有絲毫高興,凱撒的需求中從未有過物質要求。
“我想你領悟錯了我的意思,我今晚是來做慈善的,我需要有人心甘情願競拍下這支鋼筆。”凱撒淡笑着搖頭,然後很認真問。“你憑什麽認爲這支筆不值一千萬呢?”
“它就是一支筆,一支普通的鋼筆。”丁靖忠無可奈何回答。
“那你的畫呢?你那副《吹笛人》呢,普通的顔料繪畫在普通的畫布上,它爲什麽能價值三千萬,而且還是美元?”
“它,它不是單純的畫,《吹笛人》是大師的傑作,畫作價值的體現不是用顔料和畫布來衡量,而是完成這幅傑作的大師。”丁靖忠好像被凱撒的無理取鬧搞的有些語無倫次。
“哦,我明白了,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吹笛人》因爲出自于大師之手,才賦予了這幅畫内涵和價值,而我這支鋼筆卻沒有來曆,所以它隻能是一支普通的鋼筆。”凱撒點點頭沉默片刻後突然說。“我會編。”
“編什麽?”丁靖忠神情茫然。
“編故事,爲這支鋼筆編一個故事。”凱撒似乎是認真的。“我好像很擅長編故事,或許我的故事會比你之前講述的還要精彩,而且我相信,在我這個故事講完之後一定會有人心甘情願買下這支筆。”
我和蔣正東對視一眼,凱撒在漸漸進入核心的主題,比起那支鋼筆,我更好奇凱撒要講述的故事。
“你這是道德綁架,随随便便編造一個故事然後逼迫我們向你屈服,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現在就能給你。”丁靖忠大義凜然從身上掏出支票簿。“你想要多少?你開口我絕對不讨價還價。”
“我不介意你用錢來侮辱我,但希望你不要侮辱了今晚的慈善夜,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道德綁架,你可以問問後面的那些警察,他們應該很了解我,我從來不會逼迫别人去做某件事,相反我總是給予機會和選擇。”凱撒直視丁靖忠,聲音依舊從容鎮定。
“什麽機會?”
“我在講述完關于鋼筆的故事後,如果沒有人心甘情願用一千萬競拍這支鋼筆,我會釋放身後的兩名孩子,還有你……”凱撒伸出手指向丁靖忠。“我會終止對你的審判,你願意接受這次機會嗎?”
“你可以編故事了。”丁靖忠斬釘切鐵回答。
聽到丁靖忠不假思索的答應,我默默在心裏歎息一聲,丁靖忠終究是一個商人,他習慣了把一切都貼上價格的标簽,然後去權衡利弊輕重,而台下這些人同樣也是精明市儈的商人,他們最擅長的就是用極低的價格獲取最大的回報。
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爲一支價值10元的鋼筆支付1千萬,他們能保住自己錢包裏的鈔票,同時也不會被輿論譴責,因爲凱撒給出的選擇似乎很愚蠢,不但一分錢不用花還能落下拯救兩名孩子的美名。
我猜如今大廳裏的每一個人都在爲這筆隻賺不賠的買賣叫好。
他們迫不及待等着凱撒講完故事,隻需要用沉默應對就能名利雙收,這不正是他們來參加慈善夜的初衷,而現在的局勢似乎比捐款做慈善的收益更大。
隻不過他們根本不了解投影幕上那個戴着金色面具的人。
惡魔又怎麽會愚蠢。
惡魔給予的機會永遠都是用鮮花掩飾的陷阱。
“很久很久以前……不對,這個故事不應該用這樣的氛圍,讓我再想想。”凱撒自嘲的搖頭笑了笑,沉默了良久後,當他聲音再次響起時低沉而陰郁。“不久前我遇到一個人,我在他身上看見了樸實、單純、敏感以及聰慧,這個人就是這支鋼筆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