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權力和資格去評價嚴烈的對錯,我看到的不是一名警察而是一位爲了事業和信念不惜犧牲自己的衛道士,他竭盡所能封印了一個殺戮的怪物長達十幾年,在我看來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景承語重心長對赫楚雄說。“而你要做的是鏟除這個剛剛解除枷鎖的怪物,而不是去否認嚴厲的自我犧牲。”
“我當然想抓住血月,更想将凱撒繩之以法。”赫楚雄的語氣沒有之前那樣強硬,應該是景承的話深深觸動了他,赫楚雄指着自己頭發。“染過的,因爲我要在公衆面前保持形象,但實際上早就花白,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長白頭發的嗎?就是在凱撒出現以後,我從來沒有否認過嚴哥和沈峰,扪心自問我多想和他們一樣,至少他們的付出和犧牲還能換來十幾年的風平浪靜,我呢?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什麽都不要做。”景承的語氣也緩和下來。“你剛才說對了一件事,血月契約知道的人隻有我們,如果我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即便血月和凱撒透露給公衆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你想讓我隐瞞血月契約?”赫楚雄大吃一驚。
“不是隐瞞。”景承搖搖頭。“忘掉,就像你讓我們忘掉血月契約一樣,徹徹底底忘掉這件事,嚴烈在臨終前什麽都沒有告訴過你。”
“忘掉?!”
“對,忘掉!你要無時無刻提醒并且堅信一件事。”景承很肯定的點頭。“吳連雍就是血月,在十幾年前被你親手擊斃,至于血月契約根本不存在。”
“你在教唆我瞞情不報還有對民衆欺瞞真相。”赫楚雄搖頭極力的反對。
“真相和真理一樣,都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裏,民衆從來需要的都不是真相而是希望和信任,你說的沒錯,警方是阻止罪惡的第一道也是最後一道防線,而你就是統領這條防線的人,如果你出現污點和瑕疵,那麽這條防線将會變得不堪一擊。”景承壓低聲音對赫楚雄說。“偉大的特洛伊城不是被攻破的,而是從内部打開,你就是凱撒企圖打開防線的特洛伊木馬,一旦你在辭職發布會上公布契約,那麽你無疑就變成凱撒的幫兇,你幫凱撒摧毀了唯一還在與之抗争的防線。”
“赫部長,我認爲景承說的對,您在嚴叔臨終前承諾過會抓到血月幫他們洗脫恥辱和污點,現在就是您兌現承諾的時候。”我在旁邊點點頭。“我不認爲這是欺瞞,就亦如您一直封存C檔案一樣,您是爲了控制凱撒對民衆造成的影響和誤導,現在血月契約也是如此,民衆希望得到的是長治久安而不是人心惶惶。”
“可我不能自欺欺人,現在血月和凱撒還逍遙法外,我能不公開血月契約,但對于罪惡和罪犯不能視若無睹。”
“你放心,凱撒和你一樣,在我們沒有徹底打敗彼此之前都不會放棄的,這場戰争早晚都會分出輸赢,我的歸宿裏隻有生和死,但絕對沒有妥協和投降。”景承神情堅毅。
“你有什麽打算?”赫楚雄認真問。
“血月通過殺戮來制造恐慌,也在加重自己的籌碼,最終血月成功迫使嚴烈答應了契約,如今銷聲斂迹十幾年的血月卷土重來,我不認爲隻是爲了通過再現我兒時記讓我震驚憶這麽簡單。”景承一臉沉穩說。“楊蓮芝遇害之後,血月并沒有取走她身上的東西,表面上看血月是暫時停止行兇,但我認爲血月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什麽陰謀?”赫楚雄直視景承。
“血月的行兇模式與之前比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而且他的心理行爲也随之變化,秦沈峰對其的側寫中表面血月是男性,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劉煜。”
“當然記得,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劉煜曾經向警方提供過線索,表面向他行兇的是一個女人。”景承繼續說。
“我知道這事,劉煜在蘇醒後我們第一時間從他那裏獲取了資料,他指出兇犯的眼睛很溫柔,而且手纖長細膩,身上還散發着體香,劉煜認爲血月是一個女人,但是我們在兇案現場并沒有發現女性特征的作案痕迹,加之劉煜當時的精神狀态極其不穩定,所以警方認爲劉煜提供的線索不具有參考性。”
“劉煜當時告訴你們的其實并沒有錯,血月是一個女人,但不是性别上的女人,血月在不斷的殺戮中心理對自己身份和性别産生了模糊,他認爲自己就是一個女人,這種轉變不僅僅是意識上,會在行爲以及心理徹底的變化,而秦沈峰當時沒有發現這個細節,直到血月契約的出現,秦沈峰通過契約的内容完善了對血月的側寫,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秦沈峰意識到血月的改變,所以才會在側寫中對血月的性别用紅筆标注。”
“就是說血月現在會以一個女人的樣子出現?!”赫楚雄很是震驚。
“是的,血月自诩爲光明天使,而這位天使在宗教記載中是以女性身份出現的。”景承慢慢點點頭神情迷惑說。“可有件事我一直沒有想通,我還打算去見你,既然今天碰到剛好可以問清楚。”
“你想問什麽?”
“秦沈峰從血月契約中已經發現血月的心理改變,以我對秦沈峰能力的了解,他完全可以通過完善的側寫繼續縮小對血月的排查範圍,隻要秦沈峰不放棄血月遲早會被他抓到。”景承擡頭看向赫楚雄。“嚴烈之所以答應契約,除了爲防止更多無辜生命被害之外,最主要的是從秦沈峰那裏得到了無法抓獲血月的答複,确切點說,秦沈峰在這份契約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我認識沈峰幾十年,他是我見過最堅忍不拔的人,說真的,當我嚴哥告訴我,沈峰對他說血月無法被抓獲時我同樣也很震驚,我完全不相信這是從沈峰口裏說出來的話。”
“是啊,以我對爸的了解,他一輩子泾渭分明剛正不阿,從未對任何事輕言放棄,爲什麽唯獨會在血月契約上給出這樣的建議。”我也疑惑不解。
“所以我才想向你了解,秦沈峰在偵破血月兇案的過程中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我感情秦沈峰不應該如此大意,會忽略掉契約背後的陷阱。”景承認真問。
赫楚雄又把煙放在了嘴角,我猜他現在一定很煩躁,想借助尼古丁來緩解情緒,赫楚雄想了很久:“還真沒有什麽特别的事,不過你這樣一說我還真想起來,在我擊斃吳連雍之前一段時間沈峰的情緒的确很低落。”
“知道是爲什麽嗎?”景承追問。
“沈峰是一個很嚴謹的人,做事總是精益求精再加之他對罪犯的心理側寫向來極其準确,唯一一次出現偏差就是對血月的心理畫像。”
“不會啊,他的側寫筆記我看過,從兇案現場遺留的線索和兇手手法以及心理的側寫都沒有錯,爲什麽你會認爲有偏差?”
“側寫是根據罪犯的行爲方式推斷出其心理狀态,從而分析出其的性格、生活環境、職業、成長背景等,但側寫終究是建立在客觀推斷上,不可能完全和事實吻合。”赫楚雄從嘴角取下煙。“劉煜在獲救後精神和情緒很不穩定,沈峰爲了防止他記憶混亂在第一時間見到劉煜,并且從他口中得知了血月詳細的特征,比如血月的身高,警方是通過沈峰的側寫得出血月身高在1.70-1.75之間,但劉煜回憶向他行兇的人身高不到1.70。”
“然後呢?”景承繼續問。
“還有沈峰的側寫中指出血月習慣用右手,但劉煜卻清楚的記得,血月是左手持兇器,諸如此類的細節還有很多,後來我們結合劉煜的回憶對比沈峰的側寫,發現側寫中有很多地方與劉煜的口述截然相反。”
“我明白了。”景承恍然大悟點點頭。“秦沈峰在質疑自己的側寫能力和結果,根據劉煜的回憶足以證明秦沈峰一直對血月做出錯誤的判斷。”
“你不是說過我爸的側寫是正确的嗎?”我吃驚問。
“側寫是建立在現場環境和證據線索上的,但側寫和事實之間總會有出入和偏差,頂級的犯罪心理專家可以将這種偏差控制在最小的程度,可秦沈峰對血月的側寫卻出現本質上的錯誤。”景承深吸一口氣。“就是因爲這件事讓秦沈峰對自己失去了信心,他連兇犯的心理都無法把控和了解,又何談有信心将其抓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