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景承是一個例外。
他的童年是在别人的無視中渡過,都說童年的經曆對一個人的性格影響很大,事實的确如此,至少景承就是這樣,我對他有了重新的認識和了解。
我始終不明白一個天才會什麽如此叛道離經,他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都在與這個世界的規則去抗争,原先我以爲他是憤世嫉俗,現在才清楚真相。
他是一個孩子,即便現在他始終都像一個孩子,一個叛逆的孩子。
景承指向露台不遠處的花園:“我就是在那裏見到陸黎川,他是一個合格的小醜,會傾盡全力扮演好角色,他的歡樂會感染所有人特别是那些孩子,所以我對于陸黎川來說是一個挑戰。”
“挑戰?”
“我不明白生日有什麽值得去慶祝,每一個人從降生那天起就注定會承受一段漫長而艱辛的旅途,所以每個嬰兒出生的那刻都會哭。”景承說着很有哲理的話。“但我爸媽不這樣認爲,我猜他們甯願看到一個每天玩的精疲力竭調皮搗蛋的我,也遠比看到一個向他們講述非周期彗星運行軌迹以及公轉速度的我要高興,所以他們想盡各種辦法将我趕出房間。”
“難怪我們沒能從生日會合照中找到你,原來你并不是羅家俊的同學。”陸雨晴說。
“所以我可能是生日會上最不開心的那個人。”景承喝了一口茶淡淡說。“有件事張善文也不知道,并不是我去找的陸黎川而是他找上我。”
“他找你幹什麽?”
“他以爲自己有能力讓我高興。”
“我猜,我猜他沒有做到。”
“他先給了我一個氫氣球玩具,我告訴他氣球裏氫氣的分子式和密度還有壓力,并且快速計算出這個氫氣球洩露的時間,我記得他當時很吃驚,或許是沒有遇到過我這樣的孩子,然後他又給了我一個棉花糖。”景承還眺望着遠處花園裏的長椅。“我猜他一定認爲沒有孩子能抵擋糖果的誘惑。”
“你是例外。”我苦笑一聲。
“我問他爲什麽會有棉花一樣的糖。”景承不緊不慢說。“陸黎川顯然很得意回答,因爲他會魔法。”
“我想知道你是怎麽回答的?”蘇錦好奇問。
“蔗糖的晶體結構被破壞,蔗糖分子的排列不再有規律了,這種結構的變化可以用熔點測試出來,因此形成由無數線狀的玻璃狀的糖組成的棉花狀結構。”景承淡淡回答。
“他,他當時是什麽反應?”陸雨晴在旁邊忍不住笑了一聲。
“愕然,那張誇張的笑臉裏充滿愕然,然後我對他說,棉花糖含有高熱量和高糖分,會導緻人體脂肪和蛋白質的增加,這并不能給人帶來快樂。”
“然後呢?”
“然後他放棄了我,甚至在刻意的躲着我,我猜在他眼裏我如同一個小惡魔。”
“那爲什麽你後來會去主動找陸黎川?”
“他有病必須得到治療,而最佳的方式就是撕開他的僞裝,我激怒了他,可憤怒就是他最欠缺的東西,當陸黎川憤怒的時候才會意識到真實的自己,自閉症患者無法建立依賴關系同時也拒絕和其他人的情感交流,扮演小醜的并不是真正陸黎川,我激發了他的情緒讓他感到不安和恐慌,讓他明白那套演出服并不是他的安全港灣。”
“原來是這樣。”我若有所思點點頭。“那桑影同又是怎麽回事?”
“我當時隻有三歲,可我身邊卻沒有一個朋友,直到我在海邊遇到桑影同,她成了我唯一的玩伴。”
“你在幫助她。”
“也不僅僅是這樣,每個人都有愛好,我同樣也不例外,隻不過我和她找到共同的愛好而已。”
“堆沙堡嗎?”
“在這幾起兇案中,你們忽略了很多細節,沙堡就是其中之一。”
“沙堡?”我皺起眉頭。“沙堡裏有什麽細節?”
“你應該問我爲什麽要堆沙堡。”景承和我對視。
我揉了揉太陽穴聲音很無奈:“我如果能知道你在想什麽就對了。”
景承把桑影同兇案現場照片推到我們面前:“你們知道這座沙堡的原形是什麽嗎?”
“這,這不是你随意堆的?”蘇錦疑惑不解。
“當然不是。”景承搖搖頭,指着照片對我們說。“聖胡安城堡,又名黑城堡,屹立在加勒比海的一座堅不可摧的城堡,也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這麽夢想從我三歲延續到現在。”
“這座城堡是你的夢想?”蘇錦表情茫然。
“還記得上次告訴過你們,如果可以讓我選擇人生和生活的年代,我希望自己是一名活在海盜黃金時代的海盜船長,無拘無束縱橫七海,去探索失落的寶藏和傳說,站在高高飄舞的骷髅旗旁邊去征服大海。”
“海盜和城堡有什麽關系?”我問。
“在海盜的黃金時代最著名的海盜就是黑胡子,在他的全盛時期掠奪了大量的财富,直至他被抓獲關押瘋狂的掠奪才告一段落,但那批價值連城的海盜寶藏卻不知所蹤,黑胡子在行刑前留下一張羊皮紙,上面隻寫了幾個數字,幾個世紀以來無數人想要破譯羊皮紙上的數字,都堅信這幾個數字關系着寶藏下落。”景承眼裏泛起孩子般的天真無邪。“我對寶藏不感興趣但卻喜歡解密,而且似乎我很擅長解密。”
“你,你破譯了羊皮紙上的數字?!”蘇錦大吃一驚。
景承慢慢點頭:“聖胡安城堡,那幾個數字所指的地方就是聖胡安城堡,誰能想到黑胡子會把寶藏藏在敵人的城堡之中。”
“難怪你上次失憶的時候想要去加勒比海,原來你就是爲了去見證自己的發現。”
“對于一個孩子來說,還有什麽比發現寶藏更興奮的事,可惜我當時找不到人分享,也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所以我告訴了桑影同,并且和她約定長大以後一起前去聖胡安城堡,我猜當時桑影同并沒有明白我說的是什麽,不過她很相信我,好像我說什麽她都會相信,後來我才明白,原來我最缺乏的是認可,而桑影同是唯一會去認可我的朋友。”
“她一直沒有忘記和你的約定。”蘇錦目光落在桌上照片。“我們看到過桑影同的相冊,她和你分開之後一直都在堆沙堡,她父親告之我們沙堡是她的愛好,不過現在看來,她是在等待那個兒時的朋友以及還沒有成行的約定。”
景承默默點點頭,表情裏充滿遺憾的哀傷。
“是的,是約定,可我竟然忘記了這個約定,也忘記了桑影同,她好像和我生命中那些過客一樣,我對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兒時的記憶中。”景承說到這裏神情更加悲傷。“但我并沒有忘記聖胡安城堡,在我和宛如的旅遊計劃中,那裏是我必須要去的地方。”
“那你還記得陸黎川嗎?”我認真問。
景承搖搖頭:“和桑影同一樣,我隻記得那天生日會和他相見的場面,但很快他就從我記憶中模糊消失。”
“那就奇怪了,陸黎川和桑影同都是你認識的人,說明無名女屍也應該是才對,血月在這記幾起兇案中并沒有掩埋死者身份,爲什麽唯獨沒有公布無名女屍是誰?”陸雨晴疑惑不解。
“每個受害者都曾經和你有過交集,既然無名女屍是在南溪濕地被發現,說明她曾經在南溪濕地出現過,而且當時你一定也在場,你知道無名女屍的身份嗎?”陸雨晴問。
“不知道,我的的确确去過南溪濕地,但我很肯定當時隻有我一個人在場。”景承很肯定的回答。
“你一個人去南溪濕地幹什麽?”
“我想驗證一件事,不過這件事很危險。”
“你一個人跑到南溪濕地去做一件危險的事?”我眉頭皺的更緊。“兇案現場是放風筝的無名女屍,難不成你要做的事就是放風筝?”
景承點點頭。
“放風筝有什麽危險?”我繼續問景承。“何況你自己剛才也說過,南溪濕地并不适合放風筝,那去那裏到底是爲什麽?”
“我真的是去放風筝。”景承一本正經回答。
“你遇到桑影同的時候是三歲,見到陸黎川是五歲,那你去南溪濕地的時候多大?”陸雨晴問。
“七歲。”
“七歲的你不可能會對放風筝感興趣,那你去南溪濕地幹什麽?”蘇錦問。
“南溪濕地對于我來說有特别的意義。”景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差一點就死在那裏。”
“啊?!”我們大吃一驚。“你,你怎麽會死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