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他快步穿過一樓的客廳,他始終低着頭,我們跟在他身後瞟見照片牆上那些充滿幸福的合照,景承現在連直視那些照片的勇氣都沒有。
他帶我們上了三樓的露台,端來一套精美的餐具招呼我們坐下,等景承去拿紅茶時,我用指頭擦拭茶杯發現很幹淨,心裏暗暗詫異,景承應該很多年沒有回來過,可整棟别墅卻并不像一直被閑置,窗明幾淨到處都一塵不染,這裏顯然有人經常收拾打理。
景承回來給我們泡好紅茶還端來糕點,我們三人坐在露台卻一言不發,景承的神情一直都很低沉,我們生怕說錯話刺激到他。
景承應該意識到我們的拘謹和沉默,一邊給我們倒茶一邊說:“接着談關于那個孩子的事吧。”
“你,你沒問題吧?”我小心翼翼試探。“要不咱會警局或者宿舍也行。”
“不,就這裏。”景承回答很幹脆。
蘇錦應該是想要分散景承的注意力:“你對血月的分析已經很全面了,但這些側寫很難讓我們鎖定血月。”
“不夠全面,我之前隻是對這個孩子進行了性格分析,但并沒有闡述這個孩子性格和兇案的關聯。”
“是啊,我們至今都沒有找到血月的動機,隻根據這幾起兇案大緻推斷出,血月在殺掉所有認識他的人。”
“錯,你們這個推斷是錯的,而且錯的離譜。”
“錯的?”
“先從陸黎川開始,他爲什麽要揭穿陸黎川?”景承反問。
“他……”我剛想開口,可突然發現之前景承對那個孩子的性格分析其實已經推翻了我們的推斷,他并不是冷漠無情的人。“不,不知道。”
“我來告訴你們。”景承端起茶杯冷靜說。“不是無情相反是同情。”
“同情?!”我們詫異的看向景承。
“陸黎川患有自閉症,他并沒有痊愈而是靠小醜的僞裝來獲取安全感,陸黎川是一個活着幻想世界中的人,這種做法隻會讓他短暫得到安甯,但對于他的病情卻有嚴重的負面影響,時間長了會直接導緻陸黎川分不清現實和虛幻,這無疑會加重他的自閉症。”
“你是說血月看出陸黎川的病情,是故意揭穿他的?”蘇錦問。
“隻有把陸黎川從虛幻中拉回現實才能避免他病情的惡化,那個孩子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當着陸黎川的面撕開他的僞裝讓他無處可逃,在其他人甚至是你們眼裏,這個孩子的行爲是殘忍的,但卻是最有效的。”景承點點頭回答。“從那以後陸黎川就會意識到,那身演出服和小醜妝容并不能讓他安全,他會漸漸開始面對和接受現實,事實上那個孩子做到了,陸黎川能活到現在就因爲當年那個孩子直言不諱激怒他的言語。”
“陸黎川活到現在是因爲那個孩子?!”我大吃一驚。
“患有自閉症的陸黎川長期活在虛假的世界中,時間長了他會換上嚴重的抑郁症,他最終的結局是自殺。”
“血月曾經救了陸黎川!”蘇錦也震驚無比。
“桑影同的沙堡,我之前告訴過你們,那個孩子爲什麽要讓桑影同一次又一次重複堆沙堡,除了他需要一個玩伴之外,他在試圖糾正桑影同的單純。”
“什麽意思?”
“桑影同天真爛漫崇尚美好,她眼裏隻能看到美好卻看不到陰暗,她才是真正隻活在童話世界裏的孩子,這對于她的成長并不有利,所以那個孩子才會讓桑影同經曆沙堡一次又一次的毀滅,就亦如普羅米修斯雖然盜取天火給人間帶來光明但卻無休止承受痛苦,美好和陰暗永遠都不會單獨的存在。”
“血月在幫助桑影同?”陸雨晴大爲驚愕。
“你們不是想要找到那個孩子嗎,我可以給出這個孩子完整的心理側寫,男、28歲、身高1.86,具有高智商和叛逆型人格魅力,洞察每個細節并且知識豐富,其性格自負、孤傲、厭惡權勢、漠視道德和制度,堅韌不屈無畏以及極端敏感,有明顯的反社會人格,因爲求知欲強所以無固定職業。”
“馬上把血月的心理側寫通報調查中的警員,讓他們依據側寫内容進行排查。”我連忙對蘇錦說。
“等等。”景承打斷我,放下手中茶杯一本正經說。“我從來都沒有說過,這個孩子就是你們要找的血月。”
“啊……”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好半天才回過神。“那,那個孩子不是血月?”
“在這個問題上你們的推斷一直都是錯的。”景承很肯定點頭。“我甚至都不明白,你們爲什麽會把這個孩子和血月聯系在一起。”
“你爲什麽肯定這個孩子不是血月?”蘇錦吃驚問。
“這個孩子試圖拯救被精神疾病困擾的陸黎川,爲什麽還要在二十多年後殺掉自己救過的人呢?”景承反問。
“你這個邏輯有問題,血月是精神變态,既然是一個變态就不能按照常理去判斷他,所爲一名變态的連環殺人狂,他可能因爲任何理由殺掉陸黎川。”陸雨晴說。
“那我告訴你們一個沒有問題的邏輯。”景承沒有與陸雨晴争辯。“陸黎川在什麽地方遇害的?”
“桑影同家的浴室。”
“血月爲什麽要選擇在桑影同家謀殺陸黎川?”景承繼續問。
“血月需要陸黎川的血。”
“爲什麽血月要用陸黎川的血。”景承還在問。
“沙堡是用血來凝固的,血月是想讓桑影同教會自己……”我說到一半就愣住,之前我們分析過血月的目的,是爲了讓桑影同教會他如何堆沙堡,顯然我們在這裏出現了邏輯錯誤,既然沙堡是血月教會桑影同的那麽爲什麽還有多此一舉呢。“那,那個孩子不是血月!”
“你們從一開始調查方向就錯了,找的人也錯了。”景承偏頭看向露台下,表情還是異常的消沉。“我能找到那個孩子。”
“你知道那個孩子是誰?!”我們大喜過望。
還沒等我繼續問,忽然樓下傳來門鈴聲,景承好像沒有去開門的意思,目光一直凝望遠處的花園。
“有人敲門。”我提醒他。
“不是找我的。”景承沒有動,門鈴一直在持續,他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說。“去開門吧,如果我沒猜錯,敲門的人你應該認識。”
“我認識?”我瞪大眼睛,這裏還是我第一次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誰會來。
等我下樓打開門就更加震驚,站在門口的竟然是刑偵局的同事。
“你們怎麽會知道我這裏?”我木讷的張着嘴。
“秦隊?!”兩個警員顯然比我還要吃驚。
“你們不是來找我的?”我皺緊眉頭。
“蘇隊讓我們調查楊蓮芝早年當保姆時受雇過的家庭,所以才找到這裏。”
“你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一個警員翻開檔案看了看,又核對門口的門牌。“沒錯啊,就是這裏,翠湖山莊B區183室。”
“楊蓮芝受雇的家庭……”我突然瞪大眼睛走到門外,看着旁邊的門牌嘴震驚的張大,我來過這裏,就在不久前我和蘇錦來翠湖山莊見到了羅昌平。
我想到了什麽,沖進房間跑到三樓露台,在二樓走廊上我突然停止,那是一個擺滿玩具的透明櫥櫃,裏面擺放着琳琅滿目的玩具模型,全都是變形金剛。
而放在最中間的那個變形金剛竟然和裝有楊蓮芝屍體的模型一模一樣,隻不過比例被縮小,我不由自主舔舐嘴唇,心開始快速的往下沉。
我快步跑上露台,蘇錦和陸雨晴應該是被我慌亂的表情吓到。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她們問。
我沒有去回應,而是站到景承身邊,順着景承視線的方向望過去,看到的正是羅昌平家的後院,二十三年前羅家俊的生日會就是在那裏舉辦,而景承竟然是羅家俊的鄰居。
男、28歲、身高1.86,具有高智商和叛逆型人格魅力,洞察每個細節并且知識豐富,其性格自負、孤傲、厭惡權勢、漠視道德和制度,堅韌不屈無畏以及極端敏感,有明顯的反社會人格,因爲求知欲強所以無固定職業……
我在嘴裏重複景承對那個孩子的側寫。
“你,你……”我目光移到景承的身上。“你就是那個孩子!”
“你很吃驚嗎?”景承表情幾乎沒有絲毫的變化,他和我對視聲音異常沉重。“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會讓你更加吃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