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在死者身上留下光明天使的紋章,說明血月也是凱撒的麾下九大堕天使之一,從而否定了我對血月和凱撒是同一個人的假設。
秦沈峰對血月的側寫中發現兇手最顯著的特點是不斷進化,而杜織雲也解釋光明天使在希臘語中的含義正好就是,吸取和學習,這印證了秦沈峰的分析,血月通過殺人來讓自己得到進化。
不過我認爲進化這個詞應該更正爲淨化才對。
血月最開始的殺戮是盲目的,沒有動機也沒有立場,随機選擇目标的方式讓其成爲擁有刺客型人格的潛行者,直至血月遇到了凱撒之後,和杜織雲一樣被凱撒蠱惑引導開始自诩爲光明天使。
血月在兇案中所展現出來的上帝情節應該也是從那時開始的,凱撒賦予了血月使命感,也讓血月的行兇變的有目的性。
懲罰!
這正是凱撒邪惡理念之一,他用自己信奉的行爲準則去評判别人的生死,在我們目前爲止追捕到的所有門徒之中,血月是唯一一個秉承凱撒法則的人。
光明天使是神之左手,那麽血月就應該是凱撒最滿意的門徒,和其他信徒截然不同的是,血月不但選擇了追随凱撒而且沉迷在凱撒爲其虛幻的身份中難以自拔。
血月和杜織雲一樣都是把地獄當成聖地的朝聖者,血月接受了凱撒賦予自己的新身份,并且堅定不移的認爲自己就是堕天使,所以血月才會制造一把自己專屬的兇器,并且在行兇的過程中讓自己慢慢蛻變。
這一點從杜織雲的話語中就能得到印證,她說過光明天使是在天界戰争第五日公認反叛了神,那麽數字五對于光明天使來說有着特别的含義,所以血月才會在劉煜的雙臂上留下五個神權紋章,這表明劉煜是血月蛻變過程中最後一個獻祭品,血月已經堅信自己成爲了光明天使。
劉煜向我們描述他被殘害的那間房子布局,與杜織雲所畫的素描極爲相似,行兇的地點在血月的心目中其實就是那場反叛之戰,血月通過殺戮重新演繹了光明天使堕落的過程。
而在杜織雲所有的回答中,最重要的一句是:
無論在地獄還是天堂,光明永遠屬于這位天使。
這句看似簡單的話卻揭示了血月的身份,血月永遠都活在光明之中,而秦沈峰在對血月的側寫中指出,血月很有可能是一名在職的警務人員,而警察代表的正好就是正義和光明,即便血月雙手沾滿鮮血,但卻因爲活在光明之中所以不會被發現。
如果血月因爲精神錯位導緻對自己身份混淆,那麽他堅信自己是光明天使的話,就意味着血月行兇并非是沒有目的,那些受害者之間一定有警方沒有發現的關聯,血月并不是盲目的制造殺戮而是在用光明天使的身份懲罰罪惡。
“你見過血月!”我目不轉睛盯着杜織雲,這一次不需要她回答,我斬釘切鐵說。“所以你才會很清楚這個圖案的含義,被你謀殺的那些人根本不是死在你手中,你隻是完成了謀殺最後一道工序,把死者做成你所需的藝術品。”
杜織雲很謹慎的微笑,即便她沒有承認,但已經用沉默證實了我的猜想。
光明天使能消除恐懼給人帶來希望并且懲罰罪惡,杜織雲一直都有輕生厭世的情節,說明杜織雲的意志力極其脆弱,這無法支撐她完成複仇計劃,說明有人給予了她希望和方向。
凱撒在杜織雲身上看到了和血月一樣的特質,所以把血月帶到了杜織雲身邊,血月在杜織雲面前所展現出來的強大和力量,讓杜織雲重新有了依靠,并且血月幫杜織雲完成了複仇殺戮。
所有受害者都是被死于血月之手,但杜織雲卻毫不介意背負兇手的罪名,這也能解釋清楚爲什麽杜織雲會按照《神曲》去殺人,那是血月爲自己行爲找到的借口,所有的罪惡都被血月強行披上了懲罰的外衣,不管是杜織雲還是血月,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行兇,而是堅信自己在完成懲罰罪惡的使命。
而秦沈峰在追查血月時應該發現了這一點,血月并沒有履行契約,隻是爲自己的殺戮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血月爲了掩飾自己的秘密殺害秦沈峰,這也讓凱撒看到引誘我堕落的契機。
凱撒需要我憤怒,也需要我帶着憎恨去完成複仇,在律法所賦予的權力以外,行使懲罰他人的意欲亦被歸作憤怒,而憤怒正好是原罪之一,凱撒認爲這是讓我成爲路西法最好的方式,何況還有一個心甘情願想要通過我開啓死靈之門從而達到地獄迎接榮光的杜織雲。
血月早就在我們追捕凱撒的過程中出現過,我們卻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确切來說,血月應該才是凱撒第一個安排出現的堕天使。
“向我描述一下血月。”我冷冷問。
“我沒有見過那個人的樣子,每一次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很深的帽檐遮擋住臉,但我能感受到那人對我的憐憫和仁慈,即便在最深的黑暗之中那人也會猶如光芒般照亮我前行的路。”杜織雲不可自拔的開始講述血月,她的目光中隻有謙卑的崇敬。“但在罪人面前卻充滿了威嚴,簡單的殺戮不能成爲複仇,那人讓我從罪人口中得到了忏悔。”
血月在杜織雲的口中俨然真的像一名天使,她對惡魔的崇拜已經無以複加,在血月和杜織雲兩人關系中,我分不清到底是誰需要誰,或者說是相互需要。
杜織雲從血月身上得到了希望和複仇的信念,而血月通過杜織雲獲取成就與滿足,讓其更加堅定自己就是懲罰罪惡的光明天使,當然,這一切都是凱撒的傑作,他讓這兩個人在通往地獄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這時杜織雲的目光從我臉上遊弋到我手中的槍,她沒有了之前的失望和焦慮,喜悅已經難以克制的浮現在她笑容中,她在等待我扣動扳機,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不會在意,我相信在杜織雲心中那扇死靈之門已經在緩緩開啓,她仿佛能聽到來自地獄深處的召喚,現在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我舔舐了一下嘴唇,不知道是不是擡槍的手舉的太久,感覺有些沉重,手指反複在扳機上摩擦随着扳機慢慢彈起,杜織雲的笑在嘴角開始綻放,直至硬生生伴随着空響的撞擊聲凝固。
“看來我還能問最後一個問題。”我很喜歡杜織雲表情中稍縱即逝的失落,像一個看到彼岸的溺水者,明明希望就在前方卻無法觸及。
杜織雲的失落很快又被歡愉的興奮所取代,她偏頭看向牆上那副地獄圖,然後用另一種方式反擊:“那裏是我的歸屬,而我的神告訴我,你亦會和我一樣堕入其中,我距離你的國度隻有一個問題的長度……”
“血月是男人還是女人?”我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我沒得有得到杜織雲的回答,卻換來她如釋重負的輕笑。
“你笑什麽?”
“你剛才浪費了最後一次機會,你完全可以問一些更有用的,但你卻問了一個我已經回答過的問題。”
“回答過?”我眉頭一皺仔細回想,在杜織雲的話語中并沒有提及血月的性别。
“我告訴過你,光明天使在天國是神的左手,說明天使站在神的左側,在宗教中左側的位置是留給女人的。”
“血月是女人!”我深吸一口氣,看來當年專案組真的出現過嚴重的失望,他們沒有正确處理劉煜提供的線索,包括秦沈峰對血月的側寫也出現偏差,以至于整個案件的偵破方向都是錯誤的。
杜織雲突然捧住我持槍的手,她的胸口因爲激動和興奮快速的起伏,呼吸也随之變的急促,我感覺她的手好冰冷,像一具屍體般令我不适,然後她慢慢閉上眼睛臉上泛起滿足,靜靜等待她期盼的國度降臨。
我沒有背棄自己的承諾,注視着面前這個已經徹底沉淪的怪物扣動了扳機。
當!
又是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回蕩在監室裏,杜織雲猛然睜開眼睛,用茫然和驚詫看向我,她臉上的滿足和期待被疑惑所期待。
我在她面前慢慢展開你另一隻手,她要的答案就在我掌心。
那是一枚泛着深黃色光芒的子彈。
“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隻是你沒清楚交易的規則。”曾經在杜織雲嘴角歡愉的笑換到我臉上。
“什麽規則?”
“在你眼裏我是惡魔,那麽你就是在和惡魔做交易,而惡魔最擅長的就是謊言和欺騙還有背叛,你既然信奉惡魔那麽你應該習以爲常才對,何況你一直都活在惡魔編織的謊言之中。”我起身沒有再去看抓狂的杜織雲,她在我眼裏一如既往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我相信這是最後一次見到她,關門的那刻我突然感覺自己有些邪惡,在杜織雲歇斯底裏的嘶喊和咒罵中,我從隻有巴掌大的鐵窗裏對她說。“你說的沒錯,地獄最終都會是你的歸宿,不過那将會是很久以後的事,希望你能習慣那件束縛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會像一具被包裹的木乃伊,直至你生命終結的那一天,對了,我會告訴獄警,你是不會自殺的,因爲自殺的人即便到了地獄也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