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關于烙印還反應了吳連雍什麽心理特質?”陸雨晴繼續問。
“烙印是一種占有行爲,最初是用于豢養的家畜身上,方便辨認家畜的歸屬,而來這種行爲演變成最原始也是最久遠的刑法之一,烙刑對受刑者具有羞辱性,古羅馬的律法中對烙刑有明确的規定,而烙印的位置正好就在額頭上。”喬明川說到這裏指着書架上一本書,我起身拿給他,看見書名是《古羅馬刑法簡史》,喬明川翻開書找到一幅插畫。“這就是烙刑的實施過程。”
我接過書看到插畫中是一名正在受刑的人被捆綁在木樁上,另一名實刑着在他額頭上留下烙印,無聲的插畫通過受刑者的表情展示了痛苦的嘶喊,以及圍觀者的責罵和羞辱。
這時我留意到受刑者額頭上的烙印,竟然和血月留下的圖案一模一樣。
“我們比對過吳連雍留在死者身上的圖案,發現無論是大小和樣式都與古羅馬刑法中的烙刑吻合,由此推斷出吳連雍對律法極爲了解和熟悉,秦沈峰從這一點分析吳連雍受過高等法學教育,而吳連雍正是法學院畢業,因爲性格問題無法融入社會,因爲多次違反規定被法院開除後導緻其心理扭曲,通過殺人洩憤。”
聽到這裏我心裏暗想,秦沈峰側寫出血月受過與法學相關的高等教育,也爲後來他通過契約證實血月是在職公務員打下基礎,但血月用吳連雍來當替死鬼,說明并不是随意挑選的。
血月選了一個和自己有相同文化背景的人,可見血月已經意識到烙印的含義會被警方發現,說明血月行事謹慎即便是栽贓嫁禍也能做到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由此可見血月也是一名高智商罪犯。
最讓我詫異的是血月留下圖案的來源竟然是古羅馬刑法之一,這一點和凱撒極爲相同,凱撒奉行的十二表法更爲久遠,是古羅馬刑法的雛形,我在這兩人身上發現太多相似的地方。
“烙刑的核心是羞辱,說明血月的行兇具有懲罰性質,那麽受害者應該在某一件事或者某方面觸犯了血月的法則。”陸雨晴擡起頭說。
“這一點我們也考慮過,并且順着這條線深入調查,但結果卻令人失望,所有受害者相互之間并沒有關系和交集,而且區域跨度很大,總之我們始終無法找到受害者之間的共同點。”喬明川心平氣和說。“直到吳連雍被擊斃,我們猜測吳連雍和受害者唯一接觸的可能就是公交車,這些受害者應該在不同的時間乘坐過吳連雍駕駛的公交車,但至于吳連雍挑選他們的動機就不得而知。”
這個推測明顯是錯誤的,因爲吳連雍根本就不是血月,如果血月遵循古羅馬刑法,那麽受害者一定觸犯了刑法中的罪行,想到這裏我繼續問。
“喬老,你之前說過,兇手在現場留下的血月圖案并不是兇手的标簽,那血月的标簽是什麽?”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先告訴我吳連雍是不是屬于連環殺人狂?”喬明川反問。
“謀殺三人以上,并且在作案期間存在冷卻期的罪犯就被定義爲連環殺人狂,血月已經符合這些條件。”蘇錦說。
“連環殺人狂的最大特征又是什麽?”喬明川意味深長問。
“固定!殺人動機、殺人模式以及殺害對象都不輕易改變。”陸雨晴不假思索回答。“這是因爲連環殺人狂的殺人行爲是爲了要滿足心目中一個固定的理想目标,但目标的内容扭曲、和現實脫節,但行兇的行爲模式卻相對很固定。”
“在對于吳連雍殺人性質的定義上,我和嚴烈、秦沈峰以及赫楚雄出現了分歧,我們至今都無法正确和統一的去定義吳連雍。”喬明川說。
“爲什麽?”
“連環殺人狂作案具備冷卻期,就是指兩宗謀殺間隔的時間,通常情況下冷卻期的時間長短不一,因爲兇手通過行兇使自己興奮情緒達至一個高峰後,需要一段時間平靜下來,回味并總結這段亢奮經曆,但吳連雍沒有,有多起兇案是他同時完成,最多一次吳連雍在一天之内連續謀殺三人。”喬明川巨細無遺對我們說。“但行兇的過程和細節卻并不倉促,顯然他在作案前精心準備過,根據他的作案行爲,我們把吳連雍定義爲潛行者。”
“潛行者?”
“刺客人格型行兇者。”我脫口而出。“這種類型的行兇者會在選定侵害目标後對其進行跟蹤并盡量逐漸接近,一但出現合适的時機,就會迅速展開攻擊,潛行者是連環殺人狂中最危險的類型。”
“對,吳連雍的行兇行爲很類似于曆史上臭名昭著的開膛手傑克,但他卻不具備冷卻期,我們無法判斷吳連雍是如何挑選目标以及動機,秦沈峰結合所有受害者認爲吳連雍具有上帝情節。”
“上帝情節?”我們異口同聲。
“他的行兇過程和方式具有很強的儀式感,普通的連環殺人狂會爲自己的罪行開脫,但吳連雍卻沒有表現出這個特點,他展現出來的行爲特點像被賦予了某種使命,因此導緻吳連雍認爲自己行兇是在履行神聖的使命,這些特質是連環殺人狂完全不具備的,所以我們很難去爲其定性。”喬明川喝了一口水繼續說。“最顯著的地方就在于吳連雍的行兇具有延續性,而且很明确的在傳遞這種延續。”
“怎麽延續?”
“在吳連雍兇案中,我們無意中在一名受害者身上發現一條項鏈,但這名受害者是男性,項鏈的款式卻明顯屬于女性,由此推斷項鏈并不屬于受害者,我在屍檢時打開項鏈裏面有一張全家合照,我震驚的發現照片中的女人竟然也是受害者。”喬明川來回看看我們很是得意說。“就因爲這個發現讓我們推斷出吳連雍在行兇過程中最大的特點,每次行兇後吳連雍會從受害者身上取走一件東西,然後在下次行兇完成後,把這件東西留在受害者的身上。”
“延續!”我恍然大悟。“血月就是通過這個方式來傳遞某種使命。”
“這些細節都沒有記錄在檔案中,一是爲了防止案件的惡劣影響,二是擔心有人獲悉這些細節後會模仿作案。”喬明川點點頭說。
我們若有所思相互對視,因爲心裏很清楚嚴烈不讓這些細節被洩露,是爲了防止血月再犯案時會被警方覺察系同一人所爲。
關于血月兇案我們有了全新的了解,起身向喬明川告辭,走到門口聽到他對我們說。
“你們想完善這起案子的檔案,有必要去見見劉煜。”
“劉煜?”我回頭一臉詫異。“他是誰?”
“他是吳連雍兇案中的一名受害者。”
“……”我們大吃一驚。“受害者?”
“哦,瞧我這急性,這案子當年我們都簽署了保密條約,好多細節我都藏在心裏十幾年,要不是你們問起來我都快忘了。”喬明川拍拍腦門。“吳連雍兇案在檔案中記載一共有十七名受害者,但實際上有十八名,最後一名受害者在遇襲後幸運的活了下來,他也是整件兇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爲什麽在檔案中沒有關于這麽幸存者的記錄?”我連忙追問。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吳連雍在最後一次犯案中有兩名受害者,我們就是從其中一名死者的指甲中發現了皮膚組織,推測死者在臨死前和兇手發生過打鬥,從而通過皮膚組織終于确定了兇手的身份,而另一面受害者就是劉煜,他能活下來真算是一個奇迹。”喬明川歎息一聲說。“他是唯一接觸過兇手的人,你們應該能通過他了解到吳連雍在行兇中的順序和過程。”
“劉煜現在在什麽地方?”蘇錦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們想了解情況得向赫部長申請,劉煜的檔案屬于警方絕密。”
“爲什麽劉煜檔案會被列爲機密?”陸雨晴大感意外。
“最開始我們是打算通過劉煜追查兇手,但他經曆兇案後,身體和精神都遭受到嚴重的摧殘,他的意志力被吳連雍徹底摧毀,以至于他不能正常交流甚至不敢去回憶,後來情緒平複後答應和警方配合,但因爲他是唯一幸存者,嚴烈擔心兇手會對其滅口,把劉煜列入證人保護計劃,并且爲其更改了姓名和住址。”喬明川一五一十對我們說。“可沒過多久我們就找到吳連雍并且當場擊斃,但不清楚什麽原因,嚴烈并沒有終止對劉煜的保護計劃,我猜嚴烈是出于好心,希望劉煜能從陰影中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
聽到這裏我若有所思點點頭,心裏明白嚴烈沒有終止證人保護計劃,是因爲他知道吳連雍并不是血月,他擔心血月會殺人滅口,所以這些年一直都在保護劉煜。
想到這裏我心中猛然一驚,嚴烈去世導緻契約被終止,那麽銷聲斂迹十幾年的血月勢必再犯案,如果血月得知還有幸存者一定會對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