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很肯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梁定國,那是他擁有都學不會的表情。
“梁定國呢?”我擔心問。
“他很好,我隻是讓他暫時睡了一會。”他重新開口時我更加震驚,瞬間連聲音都改變,我記得這個聲音,在看守所殘缺不全的視頻畫面中,就是這個聲音對景承說。
我給你帶來一份禮物。
面前的是淩聞天,他猶如畫皮般能詭異的改變自己容貌。
淩聞天沒有了之前的拘謹和緊張,很平靜的走到吧台爲自己調配一杯咖啡後坐到景承對面,陽光照射在他身上,我卻感到不寒而栗的冰冷。
“我有破綻?”淩聞天的眼裏似乎沒有我的存在,目不轉睛和景承對視。
“很多。”景承翹起腿聲音堅定。
“除了刀傷之外還有什麽?”
“赫楚雄沒死之前,你是不會讓秦文彬出事的,否則你的計劃會功虧一篑,所以你必須想方設法把秦文彬從機場帶走,因此不管我們提出要誰來,你都會取而代之。”景承面無表情回答。
“就這些?”
“當然不止,我承認你的僞裝很出色,不單單是外表還有神态和動作以及聲音你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如同一位技藝精湛的謊言大師,你無時無刻都活着自己編織的謊言之中,但你卻忽略了一個細節。”
“什麽細節?”
“你不怕我。”
“我什麽要怕你?”
“你當然不會怕我,畢竟你成功封存過我的記憶,所以在你的心目中我是被你打敗的人,但你卻忘了自己扮演的是梁定國,他是一名好警察,因爲他永遠都循規蹈矩按部就班,他是最遵守紀律的警察,所以在确鑿的證據面前,他不會去相信和同情一名罪犯。”
淩聞天眉頭微微一皺,很快自嘲的苦笑一聲:“是啊,我忘了這個細節。”
“梁定國是一個正常的人,在面對危險的時候會表現出害怕和焦慮,可這些情緒我卻沒有從你身上看到,因爲從一開始你就知道秦文彬不是罪犯,他不會傷害任何人。”
“隻有真兇才知道我是被誣陷的。”我冷冷說。
“還有嗎?”淩聞天問。
“還有你的步伐和呼吸,從你出現在這裏,你的步伐和呼吸都很均勻,就如同計算過一樣,一個連呼吸都要刻意去控制計算的人絕對不值得相信。”景承指着淩聞天面前的那把槍繼續說。“信任是相互的,所以我故意把槍遞給你,你表現出無所謂接過槍後随手放在一側,但距離剛好是你觸手可及的位置,而且在接過槍的瞬間,你第一眼是看彈夾并且計算槍的重量,你習慣性防備任何人,你是擔心我取出了彈夾中的子彈,直到你确定我沒動手腳後才安心,你試圖表現出梁定國對我們的信任,但你心理行爲和現實行爲矛盾,說明你對我們根本沒有信任。”
“看來我低估了你。”淩聞天不再掩飾。
“是你高估了自己,你能封存我的記憶不是因爲你比我強大,而是你選擇了一個讓我不設防的人,當然,這是凱撒教你的方法。”景承笑意中透着高傲。“找到你的敵人,你才能安全……我找到你了!”
淩聞天沒有太多表情,放下咖啡杯摸了摸臉頰,手移到後頸慢慢向上提,瞬間那張臉在我們面前扭曲褶皺,随着他用力的拉扯五官變型破裂,猶如畫面撕下臉上的人皮,我看着那張臉支離破碎,直至一個陌生的臉出現在我們眼前。
那應該才是真正的淩聞天,沒有傳說中畫皮的恐怖,幹淨而蒼白的面容和浮現在嘴角的笑意,卻讓我即便站在陽光下也噤若寒蟬。
“活在謊言中的怪物,不管是外表還是言語都一樣虛假,如同堕天使中的魅惑天使,靠欺騙去蠱惑并且賦予人性的黑暗,我猜你應該是凱撒引以爲傲的傑作之一。”景承不爲所動直視淩聞天。“不過,你也是迄今爲止,我所有對手中最失敗的一個。”
“我失敗了嗎?”淩聞天從容鎮靜。
“至少你的陰謀已經功虧一篑。”我冷冷說。
“我的計劃是什麽?”淩聞天向我反問。
“先僞裝成我接近并攻擊景承,這是計劃的第一步,沒有景承我們無法洞悉你後面的陰謀,然後再誣陷專案組成員,最終目的是鏟除赫部長,現在看起來你好像沒有一件事是成功的。”我不屑一顧回答。
“我問過你,什麽是邪惡,你回答我,所有和美好、善良以及光明相悖的就是邪惡。”淩聞天指向景承對我說。“凱撒的仁慈讓他擁有了這些他早已遺忘的東西,你作爲他的朋友爲什麽最終把他重新拉回深淵呢?你現在回答我,你是邪惡還是正義?”
“凱撒給他的都是謊言,那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如果邪惡能打敗惡魔,我并不介意自己淪爲邪惡。”我目光透着輕蔑。“你想讓我接受人性本惡的觀點,但我并不認爲喚醒景承是惡念,凝視深淵太久,深淵将回以凝視,是的,在追捕你們這些怪物的過程中,我把自己變成怪物,但并不代表我會向黑暗沉淪,我隻不過用另一種方式去捍衛自己的信仰和光明。”
景承的表情很平靜,一言不發攪動咖啡突然問淩聞天:“你身上有與生俱來的驕傲,你認爲自己可以蠱惑所有人,我很好奇,你這一次的計劃中,有讓你驕傲的嗎?”
“整件事的過程相信你們現在已經清楚,不過從我口中說出來應該會完整點。”淩聞天若有所思對我們說。
他去看守所控制景承并且封存記憶和人格是計劃的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因爲有景承的存在能覺察後面的機會。
然後把田浦等人的檔案交給我,那五個人身上都有各自的秘密和把柄,他把零散的線索就藏匿在這五個人的身上,目的就是爲了讓我在追查過程中發現對公安系統大會的恐怖襲擊。
當然這五個人隻是掩飾真相的幌子,我們一直試圖找出幕後的神秘人,但随着案件的進展,所有的證據會慢慢把專案組牽扯進去,我們越接近真相就越發現,借助證據拼湊出來的神秘人竟然就是我們自己。
計劃的最後一步是鏟除赫楚雄,這個一直以來負責追查凱撒的領頭人,隻要赫楚雄和專案組被清除,就再沒有阻礙凱撒的屏障存在。
“這就是我完整的計劃。”淩聞天說完後笑意斐然。
我拿出手機,在他坦誠罪行之前我撥通了電話,淩聞天剛才所說的一切已經被警方獲悉,這無疑是洗脫我們罪名最好的證據。
“這就是我完整的計劃?”淩聞天似乎并不介意我的做法,重複了之前的話,但卻是用反問。
我眉頭一皺:“還有其他的?”
“他的計劃是沒有破綻的,如果你在最後時刻沒有讓我恢複記憶的話,他的計劃已經成功,至少沒有人能證明你和蘇錦還有陸雨晴的清白。”景承表情漸漸變的深沉。“可讓你喚醒我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說明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
“當然有,而且還是整個計劃中最精彩的部分。”淩聞天臉上重新洋溢出驕傲。
“是什麽?”我追問。
“我告訴過你,凱撒追求的從來都不是殺戮和死亡,而是信念,人性本惡的信念,你認爲凱撒會在乎赫楚雄或者是專案組?不,當然不是,凱撒從未把你們當成絆腳石,黑暗的神秘需要光明來襯托,沒有你們惡魔的地獄也會随之失色,沒有赫楚雄和你們,還會有其他人,摧毀信念遠比殺人更有效。”
“沒有人會去接受并且認同凱撒的邪惡。”我義正言辭說。
“計劃的最後部分是什麽?”景承神情凝重問。
“我說了一個小小的慌。”淩聞天淡笑卻透着溢于言表的得意。
“什麽慌?”
“在關于第六個人的事上,我騙了你。”淩聞天對我說。
“第六個人……”我眉頭皺的更緊,淩聞天在交給我那五個人檔案時說過,他會在35天之内把這些人變成行兇者,但事實上還有第六個人,而這個人就是我,今天剛好是期限的最後一天,至少淩聞天在這件事上是成功的,我喚醒了景承的記憶但同時也扼殺了那個充滿希望和美好的景承,不過現在聽淩聞天的言語,似乎我理解有偏差。“我,我不是第六個人?!”
“對,你并不是第六個人。”
“誰?”我大吃一驚。
淩聞天從容鎮定喝了一口咖啡,目光緩緩移動景承身上:“你才是真正的第六個人,就在今天你會成爲行兇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