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算是道歉嗎?”我問。
“我買個蘇錦和陸雨晴的。”景承頭也沒擡。
“你見過兩個天天嚷着要減肥的女人大清早吃灌湯包嗎?”我咬了一口湯汁鮮香不膩。
景承一時無語打量我一眼:“你去見程曦幹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見她了?”
“我從你身上至少能找出不下五處你見過她的痕迹,而且我還知道你見她的地方是未央湖,還有……”
“你到底怎麽做到的?”我打斷景承很是好奇。“你也教教我,怎麽能通過觀察知道一個人的秘密?”
“手機啊。”景承晃動手機一本正經回答。“程曦用我手機給你發過短信,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白了景承一眼,目光留意到他手中的昨晚審訊韓子笑的口供筆錄。
“你怎麽看這件事?”
“什麽事?”
“還用問?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韓子笑的口供,神秘人用他性侵聾啞兒童的事要挾他協助殺人。”
“我隻看到讓他攜帶一批化學儀器,怎麽?你認爲這批儀器能殺人?”景承顧左右而言他。
“我說到當然不是化學……”我突然意識到景承在戲弄我。“你到底想說什麽?”
“儀器是不能殺人的,關鍵在于這批儀器的用途。”景承胸有成竹回答。
“廢話,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弄清這些儀器是幹什麽用的。”
“你可以找一個人問問。”
“找誰?”
“淩聞天給了你五份檔案,我們之前就推斷這五個人相互之間有某種關聯,韓子笑被要挾藏匿化學儀器,而儀器是用于化學實驗的,那麽在這五個人中,誰最擅長化學呢?”
“田浦!”
景承笑着點點頭。
在看守所見到面容憔悴的田浦,蒼白的臉在劇烈的咳嗽中不斷抽搐,因爲癌細胞的擴散他雙手抖的厲害,痛徹心扉的劇痛讓他整個身體都蜷縮在一起。
“剝奪任何人生命的人是不可饒恕的,你雖然罪大惡極但我并不憎恨你,你隻是選擇了錯誤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對于你的遭遇我更多是同情。”景承的開場白很誠懇。
“謝謝你。”這是田浦第二次向景承道謝,很難見到罪犯會心甘情願向抓獲自己的人道謝。“我差一點就讓自己女兒蒙羞。”
“作爲一名父親,你的做法雖然我不認同,但我可以理解,你無法接受自己失去女兒,那你有沒有想過剝奪其他人的生命,會讓多少父母和你一樣悲憤欲絕。”景承語重心長。
“現在仔細回想,差一點就鑄成大錯。”田浦點點頭。
“我們這次來有一件事想要了解。”
“什麽事?”
“從你制毒地點查獲的藍冰純度極高,你是唯一制造出這種冰毒的人,警方爲了防止藍冰的擴散,需要對藍冰的化學成分藥劑進行購買監察。”景承把筆記本和筆推到田浦面前。“我們希望你寫出這種藍冰的配方和分子式。”
我瞟了景承一眼,心裏暗想怎麽突然問田浦關于藍冰的事。
這時發現田浦一臉慌亂,久久握着筆卻無從下手,田浦在被抓獲之後很配合警方的審訊,所有關于毒品網絡的事他全都交代,我很詫異爲什麽在藍冰的配方上卻有所隐瞞。
“不急,你再好好想想。”景承似乎很有耐心。
但過去了很久,筆記本上一個字也沒有,而且我明顯感覺到田浦目光閃爍,這說明他還隐瞞着其他事沒交代。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表情嚴肅對田浦說。“你既然都認識到自己的罪責,爲什麽對警方還有隐瞞?”
“他沒有隐瞞。”景承搖搖頭幫田浦回答。
“什麽意思?”我疑惑不解問。
“他不寫并不是不想寫,而是他根本不會寫。”景承脫口而出。
“藍冰是他親手制造的,這一點他已經承認了,爲什麽他不會寫藍冰的配方?”我大吃一驚。
田浦長籲一口氣,如釋重負放下手裏筆,從他反應看景承的推測是正确的。
“冰毒的制造涉及專業的化學知識,但即便是經驗豐富的化學專家也很難制造出純度如此之高的冰毒。”景承直視田浦說。“你的個人檔案中顯示,你從未接受過任何系統的化學知識學習,在你女兒去世的時候,你也沒有從事過任何與化學有關的工作,我很好奇你是怎麽制造出藍冰?”
“我,我……”田浦不停蠕動喉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回答出來。
“難道制造藍冰的另有其人?”我瞪大眼睛。
“藍冰的制造并不難,難在配方上,不管誰得到藍冰的配方,就是依葫蘆畫瓢也能制造出來。”景承意味深長對着田浦淡笑。“你就是那個得到配方的人,你隻需要按照配方上的化學藥品采購并且提煉就能完成制毒,但你卻并不清楚這些化學藥品的分子式。”
田浦緊張的舔舐嘴唇,對于景承的逼問依舊閉口不談。
“你這是負隅頑抗!”我指頭重重點在田浦面前。“我就沒搞明白,制毒、販毒以及殺人未遂這些重罪你都能痛痛快快的承認,還有什麽能讓你現在還瞞情不報的?”
“情義。”景承笑着說出兩個字。
田浦一怔,仿佛一直深藏的秘密被觸及。
“在對你的案子上我犯了一個錯,你告訴我們在你女兒去世後,你爲了向那些制毒和吸毒的人複仇,所以主動聯系到何濤并且和他達成交易,你利用制毒來獲取毒品網絡中毒販的信息,從而讓何濤對其一網打盡,你的口供表面上看沒有問題,而我錯就錯在忽略了一個關鍵問題。”
“什麽問題?”我好奇問。
“他的能力!”景承神情專注看着田浦說。“一個老實本分不善交際并且循規蹈矩的出租車司機,卻在女兒去世後短短幾個月時間内就能主動接觸緝毒警員,并且成功制造出高純度冰毒同時還建立完善的交易網絡,還有在短時間内掌握警方都無法獲悉的毒販資料,這一切聽上去太富有傳奇色彩,可我不太相信傳奇會發生在一名普通的出租車司機上,要麽是我的猜想錯了,要麽……”
“要麽做這一切的是另一個人!”我恍然大悟。“或者是這個人在背後教會你做這些。”
“在你最無助的時候這個人出現,并且不遺餘力的幫助你,同時也沒有向你有過任何索取,而你又是一個重情義的人,你認爲這個人是你的恩人,所以你就算被抓獲承認所有罪責但卻隐瞞了這個人的存在。”景承單刀直入說。“你認爲這是你報恩的一種方式。”
田浦在景承的攻勢下惴惴不安,埋頭避開景承的視線。
“你這樣的行爲不是報恩,而是助纣爲虐,你好好想想這個人真的是在幫你嗎?教你制毒還有如何去殺人,這就是你心目中的恩人?”我義正言辭說。
“這個人在利用你,通過滿足你複仇的願望讓你犯罪,這不叫幫助,我說過任何剝奪别人生命的人是不可饒恕的,你以爲自己是在複仇,但實際上你隻不過是這個人手裏刀。”景承苦口婆心對田浦說。“而且警方有證據顯示,這個人涉嫌一起預謀兇案,如果警方不能将其抓獲,因爲你的瞞情不報還會有無辜的人送命,你雖然沒有動手,但和兇手又有什麽區别?”
田浦在沉默了很久後終于點頭:“我,我承認,藍冰的配方的确是另一個人交給我的,你們說的沒錯,我做的那些事都是這個人教我的。”
“叫什麽名字?”我連忙追問。
“我沒見過這個人都是電話聯系,聽聲音也分辨不出男女。”
“你們怎麽認識的?”景承問。
“我隻想給女兒讨回公道,我去過警察局很多次,得到的回複是我女兒死于吸毒過量,她的死不屬于個人行爲,當時我走投無路那個人就出現了,在電話裏告訴了我該怎麽做,并且快遞給我藍冰的制毒配方,我按照那個人的指點……”田浦說到這裏歎息一聲。“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這個人幫你有沒有什麽要求?”我問。
田浦搖頭:“那個人不但教我怎麽做,而且還給過我一筆錢讓我買制毒設備,但從來都沒有要我有什麽回報。”
“不可能,這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幫你,一定還有其他的目的,你好好想想。”景承問。
“真沒有要……”田浦突然停住。“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是要求。”
“什麽事?”我和景承異口同聲問。
“那個人給我的快遞中有兩份配方,一種是藍冰的而另一種我不知道幹什麽用,不過那個人讓我一定要熟練按照配方完成提煉,而且時間限定在十分鍾之内,并且讓我拍攝提煉過程的視頻給發過去,我感覺那個人對這個配方的提煉很在意,我提煉的過程越娴熟那個人就越滿意教給我的東西也越多。”
“配方呢?”景承問。
“在我能完全掌握提煉過程後,那個人讓我銷毀了配方。”
“就是說連你也不清楚提煉的到底是什麽?”
田浦點點頭:“不過,不過我知道是用什麽東西提煉的。”
“什麽東西?”
“具體我也不清楚,是那個人在快遞中給我的一串手鏈,并且讓我每次從手鏈上取下兩顆紅色的種子用于提煉。”
“手鏈現在在什麽地方?”
“我一直戴着手上,被抓獲後手鏈被警方收繳。”
景承聽到這裏連忙讓我聯系負責田浦案子的警員,并且要求立刻把那串手鏈送來。
半小時後警員送來證物帶,當景承從裏面取出一串紅色手鏈時,他整個人震驚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表情充滿不安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