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技術科反饋回來的消息不容樂觀,看守所的監控視頻受損嚴重,目前還在進一步搶修,但恢複數據的希望不大,景承是唯一見過神秘提審人的關鍵。
我反複查看過殘缺不全的視頻内容,神秘人最後一句話提到了凱撒,從而也佐證赫楚雄的猜想,在燕栖大廈被景承擊斃的并不是真正凱撒,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陷阱,如今我們所有人都泥足深陷在這個陷阱之中。
“他的手指動了!”一直坐在床邊的陸雨晴聲音興奮。
我和蘇錦連忙圍到病床,看見景承眨動幾下眼睛後慢慢清醒過來,在陸雨晴的幫助下他緩慢的從病床上坐起來。
“你總算是醒了,感覺怎麽樣?”蘇錦長松一口氣。
“還好。”可能是長時間的昏厥,景承的反應有些遲鈍。
“醫生說你沒什麽大礙,休息幾天就可以出院。”陸雨晴說。
景承茫然的點頭,但始終用謹慎的目光掃視我們。
陸雨晴倒了一杯水遞到他面前,景承雙手接過:“謝謝。”
陸雨晴的手硬生生懸停在景承的面前,我們茫然的相互對視,景承竟然會說謝謝,認識他這麽久還是破天荒第一次聽到,在我們心中早已習慣了那個傲慢自負,漠視情感的他,突然表現出謙遜反而讓我們很不适應。
“該不會爆炸把腦子炸壞了吧?”陸雨晴手按在景承額頭。
“我感覺沒什麽事。”景承笑了笑。
我站在旁邊并沒因爲他的笑容而方向,反而更加詫異,那是腼腆的笑,絕對不該出現在這個自大的天才嘴角。
“你在看守所見到的那個人是誰?”時間緊迫,我也顧不上想太多。
景承喝了一口水,依舊來回打量我們,放下水杯欲言又止,似乎在努力讓自己鎮定,然後怯生生問:“你們是誰?”
……
我們面面相觑,全都不知所措的愣住。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陸雨晴瞪了景承一眼。
景承竟然表現出害怕,身體不由自主向後縮了一下,好像生怕陸雨晴的靠近,用不安的眼神注視我們:“我沒開玩笑,我真的不認識你們。”
“夠了。”我站到床邊沒好氣說。“被你擊斃的不是凱撒,現在沒時間陪你鬧。”
景承的目光透出震驚,嘴角蠕動半天:“凱,凱撒?我,我擊斃?你在說什麽?”
我一怔,回頭看看蘇錦和陸雨晴,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凱撒對于景承來說無疑是一種詛咒,在任何時候提到這個名字,他都會表現出憎恨和難以抑制的瘋狂,但現在我看見的隻有茫然。
“你,你真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叫景承,但我不知道你們是誰。”
“我叫秦文彬,刑偵局警員負責C檔案的專案組,她們是專案組成員,蘇錦和陸雨晴。”我神情凝重向景承重新介紹。“你,你難道真的就沒有一點印象?”
“沒有。”景承搖搖頭肯定回答,然後一臉惶恐問。“你們既然是警察,那,那我是做什麽的?”
突然發現這個問題很難一時半會解釋清楚,旁邊的蘇錦簡明扼要說:“你是我們的顧問,負責協助警方偵破兇案。”
“這麽說我們是朋友。”景承長出一口氣露出輕松的微笑。
我點點頭,他當然是我們的朋友,但卻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景承:“你好好想想,你最後的記憶是什麽?”
“記不起來,我剛睜開眼睛就看見你們。”景承努力回想了很久還是搖頭。“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我會在醫院?還有,我,我擊斃了誰?”
蘇錦剛打算給景承說來龍去脈就被我拉住,我讓景承先休息,和其他人離開病房。
“爲什麽不讓我告訴他,指不定還能讓景承想起來。”蘇錦問。
“讓他想起什麽?想起自己開槍殺人還是想起顧宛如的死?”我冷靜的搖頭低聲說。“他剛剛蘇醒,讓景承知道這些事隻會刺激到他,暫時先不要告訴他。”
“你們說……”陸雨晴回頭望了一眼病房中神情茫然的景承。“你們說他會不會是爲了逃避,故意在我們面前裝失憶?”
“我們都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什麽時候見過景承逃避?何況他認爲自己射殺的就是凱撒,他根本就沒想過逃避,剛才我在他面前提到凱撒,可他完全沒有反應。”我憂心忡忡搖頭說。“他好像真的不記得昏厥前所有的事。”
我們找到主治醫生,把景承的情況講述後,醫生給我們看了景承的腦部CT圖:“病人曾經遭受過爆炸沖擊,但從CT掃描結果看,他的腦部沒有受到創傷,可以排除大腦受到外界的劇烈碰撞,造成腦積血,血塊壓住部分記憶神經導緻的失憶。”
“那爲什麽他什麽都記不起來?”陸雨晴心急如焚問。
“從病人目前的情況看,他應該患有解離性失憶症。”
“解離性失憶症?”
“這是一種最常見的失憶症,但無法用生理因素解釋。”醫生仔細詢問我們。“病人是不是曾經遭受過重大的刺激和創傷?”
“他的父母和女友被謀殺。”我聲音黯然。
“這就對了,他的潛意識封鎖了這份傷痛來保護自己。”醫生點點頭說。“病人會遺忘所有和這些創傷有關的人和事。”
“所以景承現在也不認識我們。”蘇錦深吸一口氣。
“醫生,他對我們很重要,要怎麽樣才能讓他恢複記憶?”我問。
“解離性失憶症不屬于生理病症,醫生是沒有辦法幫助患者恢複記憶。”醫生遺憾的搖頭。
“還有一件事,我怎麽感覺現在的景承和之前我們熟悉的不太一樣。”陸雨晴若有所思說。“他,他剛才還對我說謝謝,你們不認爲很不可思議嗎?”
“哦,這一點我可以解釋,病患在患有解離性失憶症後,除了短暫失去記憶外還會失去固有的人格,簡單來說,患者會遺忘掉之前的自己,從而産生一個全新的人格,新的人格會有新的記憶、情緒、行爲模式、态度等,而且前後兩者差異通常很大,好像兩個靈魂住在同一個軀體身上。”
“這樣的情況會持續多久?”蘇錦問。
“這個很難說,有可能幾分鍾或者幾小時,也有幾個月甚至終身。”
“難道就沒有辦法讓他恢複記憶嗎?”
“解離性失憶症屬于心理疾病,需要引導和病患自身努力。”醫生說。
陸雨晴說:“我認識好幾個頂級的心理醫生,要不我們帶景承去看看。”
“你讓景承去看心理醫生?看什麽?看他如何催眠心理醫生?”我重重歎了一口氣。
“病患隻是失去記憶和原來的人格,你們可以讓他接觸之前熟悉的環境和工作,這樣有助于病患的恢複。”醫生說。
“景承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幫我們查案嗎?”蘇錦面露難色。
“患者之前是警察?”醫生問。
“不是,他是警方的顧問,協助警方偵破重大兇案。”陸雨晴解釋。
“這個不會受影響,患者雖然失憶,但主要是失去情感記憶,但他固有的知識和能力不會被遺忘,患者在出院後完全可以勝任以前的工作。”
“如果,如果他無法恢複會怎麽樣?”我惴惴不安問。
醫生坐回到椅子上:“這樣的病例不是沒有,如果患者無法找回之前的記憶和人格,那麽患者常會離開原來的環境或工作,旅行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建立另一個我,即便被尋獲後,患者已經有一個新的自己,但無法記起個人過去的重要資料,比如原來的姓名、家人、工作,而且新的我與舊的我并不會交互出現。”
“就是說他最後會成爲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
醫生默默點頭。
離開醫生辦公室,我們一籌莫展,誰也沒料到景承會失憶,而且還比失憶更麻煩的是他還失去了人格,如今的景承像一張白紙,我們卻不知道該在上面寫什麽。
“凱撒還逍遙法外,要不,要不讓景承回專案組繼續追查凱撒?”陸雨晴深思熟慮半天說。“或許在熟悉的環境能讓他恢複記憶。”
“暫時不要刺激他,先等他康複後看看情況再說,醫生剛才說景承是因爲受到重大創傷自我封閉了痛苦的記憶,如果強行讓他接觸過去隻會加重他的病情。”我搖搖頭。
“那現在該怎麽辦?”蘇錦問。
“景承雖然失憶,但他終究還是犯罪嫌疑人,我們必須找出能證明他清白的證據,否則景承出院後還是會被關押到看守所。”
我冷靜下來,安排陸雨晴和蘇錦開始調查燕栖大廈現場不見的監控存儲設備以及槍,還有被調換的手機,我暫時留在醫院陪景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