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時景承把我錢包裏的錢全留在宿秀梅的窗邊,我看見她眼中的感激,看着空空如也的錢包我有些愕然,倒不是心痛那點捉襟見肘的工資,隻是很奇怪景承的舉動。
從平房出來景承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漠,他不是那種同情心泛濫的人,一個典型反社會人格的瘋子字典裏不應該出現同情這兩個字,所以我好奇爲什麽他蔑視所有的愚者,可唯獨在宿秀梅面前表現出憐憫。
“開車。”
“你用了我的錢,至少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吧。”我扶着方向盤偏頭看他。
“社會底層的蝼蟻終日感受着陰暗和絕望,她即便死在那間平房裏或許都不會有人知道,她需要的其實很簡單,一杯水或者一句關心的問候,我猜她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過這些東西。”景承靠在座椅上神情黯然。“我隻是想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不會感到太凄涼。”
“你用謊言欺騙一個瀕死的女人。”
“她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希望,至少在她最後的日子裏,她會在期盼中渡過。”景承表情很平靜。
“社會底層的蝼蟻……”我突然想到他剛才說的話。“童文武是遊手好閑的賭徒,鄧奇是未成年的小偷而劉英靠賣血還債,三名受害者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這會不會就是他們的共同點。”
“你想說什麽?”
“目前我們掌握的線索可以勾畫出昔拉的特征,他擁有穩定并且很高的經濟收入,同時對應他的社會地位不低,一個社會尖端階層的人獵殺底層的蝼蟻,這是一種權力和力量的炫耀,就如同生物鏈中的弱肉強食。”我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看向景承。“他殺戮的對象并不是随機的,他是在選擇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
“我贊成你這個觀點,如果說殺戮是昔拉的天性,那麽他挑選任何人作爲目标也不足爲奇,可他選擇特定範圍的人群進行獵殺,動機呢?動機又是什麽,這些人身上總有什麽能激發他的殺戮。”
“童文武28歲,鄧奇14歲,劉英35歲,兩男一女各自完全不同的經曆,而且這三個人所生活的城市也不同,可見昔拉選擇目标時和性别以及年齡還有地域無關。”我絞盡腦汁分析試圖找到受害者的共同點。
景承摸着下巴沉思緩緩說:“童文武失蹤五年,鄧奇失蹤八年而劉英失蹤四年,可如果不是我們在盧平的藏屍地點找到受害者物品,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們失蹤更沒有人報警。”
“誰會去留意可有可無的蝼蟻,他們對于這個社會的存在完全可以被忽視。”我點頭。
景承直起身認真說:“忽視就意味着罪行會被掩飾,兇手有意在挑選那些沒有社會關系和背景的底層人群,受害者突然消失也不會引起任何連鎖反應,沒有人會去關心更沒有人會去找尋,這就是兇手挑選目标的原因。”
“到目前爲止失蹤時間最長的是鄧奇,按照你的推斷兇手在八年前就開始行兇,因爲所有被獵殺的目标都沒人注意,這麽長的時間他,他到底殺了多少人!”我心裏大吃一驚,想到荒原花園中盛開的野花,突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個範圍還是太大,僅僅靠這一點還無法鎖定兇手,這些受害者之間區域跨度很大,兇手如果僅僅是想掩飾自己行兇用不着到處尋找獵物,畢竟能滿足他獵殺條件的蝼蟻實在太多,說明受害者還有其他地方吸引到了兇手的注意。”景承冷靜說。
我低頭細想一會:“調查中最後接觸過受害者的人都提到一筆錢,童文武失蹤前突然發财去賭場豪賭,鄧奇一次性充值了五千元會員卡,而一向節約的劉英買了很多菜,并且在宿秀梅面前拿出一疊錢。”
“一個家徒四壁的賭徒不會無緣無故發财,鄧奇每天去扒竊非法所得有限,劉英靠10毫升血賣了高價,這三個受害者的遭遇都無法正常的解釋,而且最重要的事,他們都不約而同提到,過一段時間會賺到一筆大錢,說明他們找到的收入來源。”景承抽絲剝繭自言自語。“宿秀梅和劉英關系很好而且兩人是患難之交,劉英既然回來告訴宿秀梅并且還幫宿秀梅去賣10毫升血,可爲什麽宿秀梅問到收入來源時,劉英卻閉口不談呢?”
“說明收入的來源見不得光。”
景承沉默了片刻後搖頭:“三名受害者從事的都是見不得光的營生,劉英在宿秀梅面前根本不需要隐瞞,除非這筆收入是被限制的,說出來意味着會失去機會,他們都被警告過。”
“兇手!兇手在選中目标後,給了受害者一筆錢。”我說到這裏更加疑惑,皺眉不解說。“既然是要殺了他們,爲什麽還要給錢呢,這說不通啊。”
“童文武和鄧奇還有劉英都是迫切需要錢的人,他們最無法抵禦的就是金錢,爲了不失去這筆數額龐大的收入他們會保守秘密,受害者在失蹤前從兇手那裏得到一部分錢,并且承諾過一段時間會再給一筆,爲什麽要過一段時間呢?”
“三名受害者身無長物,兇手爲什麽要給他們錢?”
景承猛然直起身子:“血!是在買他們的血!這是一筆交易,一筆能讓他們輕而易舉賺到大筆錢而且很輕松的交易。”
“血?”
“宿秀梅提到劉英說過有人高價賣走了她10毫升血,我猜想童文武和鄧奇得到的錢也是用10毫升血換來的。”
“兇手要受害者的血幹什麽?”
“不知道,但顯然兇手并不希望此事被更多的人知曉,所以兇手選擇向沒有固定社會關系的底層人群下手。”景承搖搖頭說。
“那就奇怪了,宿秀梅同樣也滿足兇手所需的條件,而且劉英也把宿秀梅的血賣給了兇手,爲什麽宿秀梅沒有被殺呢?”
“宿秀梅……”景承眉頭微微皺起。“是啊,從目前的分析來看,宿秀梅的确符合兇手的條件,相信兇手在選擇目标之前對受害者進行過詳細的調查,兇手應該很清楚劉英和宿秀梅住在一起,如果兇手希望劉英的消失不被人覺察,那麽連同宿秀梅一起殺掉是最好的選擇,爲什麽兇手會放過她呢?”
“除了輸血之外我真不知道血還有什麽用,何況隻有10毫升,從不同的人身上采集,血型又各不相同,兇手買去能幹什麽,萬一血液中帶有病毒豈不是更危險。”
“病毒!”景承眼睛一亮回頭往下遠處宿秀梅那間低矮的平房。“三名受害者都提到過一段時間會得到一筆錢,爲什麽要過一段時間,兇手從他們身上買走血液後并沒有立刻動手,說明兇手需要時間。”
“需要時間做什麽?”
“10毫升血雖然不能做什麽,但卻可以爲化驗提供充足的血液樣本,兇手需要時間來化驗買到的血,這就是爲什麽宿秀梅還活着的原因。”景承激動不已說。
我頓時反應過來:“宿秀梅在地下血站賣血的時候感染了艾滋病,她的血液被污染不是兇手需要的類型。”
“兇手不是盲目在挑選沒有固定社會關系的底層人群,他是在選擇符合他要求的目标。”景承嘴角緩緩上翹。“兇手需要的不是血,而是一具健康的身體,而這個範圍内沒有年齡和性别的限制,兇手最終殺掉這些人不是爲了滿足自己的殺戮,而是在掩飾秘密!”
手機突然響起,接通後傳來蘇錦焦急的聲音:“重廣市發生特大兇殺案五人遇害,證實和昔拉有關,你們必須馬上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