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響起,我接到格咔什警方的電話,在清理物證的時候暫時發現三個不屬于孩童的物品,經過核實已經确定了物品的所有者。
我連忙讓他們把受害人的資料傳送過來,第一樣物證是警方在一件破爛衣服中發現的殘缺的紙條,上面的字迹已經模糊,依稀能辨認出一個手機号碼和落款人姓名,童華武。
我撥通紙條上的手機号碼,對面的人聽到童華武這個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很快表示讓我們當面談,并且給了我一個地址。
地址是在青都省的省會,距離我們還有兩千公裏,我讓陸雨晴和蘇錦留在警局繼續調查濕地森林公園兇案同時和格咔什警方保持聯系,然後與景承立刻乘坐班機趕往青都省。
等我們找到那處地址才發現是一家金融公司,在辦公室裏見到接電話的人,四十來歲脖子上戴着一條很粗的金項鏈,端茶的手腕上還有一處紋身,滿臉的橫肉怎麽看也不像是搞金融的。
“就是你們找童華武?”男人冷冷瞟了我們一眼。
還沒等我開口,推門進來七八個身高馬大的男人,兇神惡煞将我和景承圍住。
對面的男人點燃一支煙:“我不管你們是童華武什麽人,既然找他說明認識他,要怪就怪你們交友不慎,今兒你們要麽把錢幫他還了,要麽就把童華武給我找出來。”
我和景承茫然對視一眼,搞不懂到底是什麽情況,我掀開衣服露出腰後的配槍和證件,喝茶的男人噗嗤一口吐出嘴裏的茶,态度立馬轉變揮手讓屋裏的人出去。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瞧我這雙狗眼睛,二位千萬别介意。”男人起身畢恭畢敬一邊請我們坐一邊倒茶遞煙。
“你做什麽的?”我推開男人遞過來的煙。
“我叫潘衛,開了一家金融公司,主要從事融資信貸……”
“别挂羊頭賣狗肉,不就是放高利貸嘛。”我打斷潘衛。
他在嘴角擠出尬尴的笑意:“混口飯吃,但我可沒做過違法亂紀的事,就是幫幫急用錢的人。”
“你認識童文武?”景承單刀直入問。
“認識,怎麽能不認識,這王八蛋欠了十來萬到現在都沒還,到處也找不到人,這不,您二位打電話說到他,我還以爲你們認識他,誤會,都是誤會,兩位千萬别往心裏去。”
我拿出那張紙條讓潘衛看,他一眼就認出是童文武手寫的借條。
“他是什麽時候在你這裏借的錢?”我問。
“五年前。”潘衛談到錢表現出貪婪的精明,從檔案箱中找到借條原件,上面有借款時間。
“你最後一次見到童文武是什麽時候?”
“就是這王八蛋來借錢的時候,說好三十天還,可從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知道他借錢幹什麽嗎?”我認真問。
“他還能幹什麽,一個爛賭鬼手裏有錢當然是拿去賭。”潘衛又拿出幾份抵押協議擺放在我們面前。“他的房子和車全是在我這裏抵押的。”
景承仔細查閱抵押協議,目光最後落在手寫的欠條上:“之前的借款都有抵押,爲什麽最後一筆十三萬的借款隻有手寫的借條,你沒讓他抵押東西?”
“這事說起來怪我大意,童文武在來找我借錢之前好像發了一筆财,而且數目還不小,我聽賭場的朋友說他不但還清了賭債而且賭的也比以往要大,所以他來找我借錢時,一來他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抵押,二來他說三十天後就會能賺到一筆大錢,因此我提高了利息他也不在乎。”
“你就不怕他不還錢?”
“不還錢。”潘衛得意的笑了笑,臉上的橫肉随之抖動。“不瞞二位,這行當裏我還算有點威望,說白了隻有我姓潘的喝别人血,沒人敢在我這兒賴賬,要是欠錢不還落我手裏,缺胳膊少腿是肯定。”
我冷冷瞪了他一眼:“你這本事還不小啊。”
潘衛應該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賠不是,裝模作樣抽自己嘴:“瞧我這張嘴,不過童文武真和我沒關系,從他在我這裏借走錢以後就再沒見過他,這小子莫非犯什麽事了?”
“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您問,您問。”
“童文武可有什麽家人?”
“他就是一個爛賭鬼,誰願意和他過日子,他能活到現在全是靠爹媽養活,後來背着爹媽把房子給抵押了,老兩口活活給被他氣死,向他這樣的人就是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在潘衛這裏問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我們到當地警局核查,關于童文武的情況和潘衛說的差不多,他失蹤了這麽久甚至都沒有人報警。
景承從警局出來沉思了很久:“一個殺戮天使爲什麽要把時間浪費在一個賭鬼的身上?”
“你說兇手會不會是随機殺人?”
“不可能,童文武成爲目标說明他滿足了兇手殺戮的特點。”景承揉了揉額頭疑惑不解。“可我真想不出童文武有什麽能吸引昔拉的地方。”
“兇手現在的目标是有情侶關系的人,而童文武隻是一個賭鬼,兩者之間毫無共同點。”我深思熟慮說。“看來還得繼續調查剩下的受害者。”
第二樣物證是一張網吧的會員卡,我們查到網吧的地點,距離青都省幾百公裏的一個城市,網管通過會員卡上的編号查到注冊人的信息。
鄧齊,男。
“爲什麽沒有身份證信息?”我問網管。
網管戰戰兢兢看向滿臉賠笑的中年人,他是這家網吧的老闆,瞟見我的證件露出心虛的表情:“這張會員卡很早了,估計是當時請的網管疏忽忘記注冊身份證信息了。”
“有多早?”我問。
“八年了。”
“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這種會員卡是網吧開業酬賓時搞的活動,我當然記得。”
景承注視電腦裏的注冊信息,裏面有一張鄧奇的照片,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你認不認識照片上這個人?”
“不認識。”老闆搖頭。
景承直視了老闆很久:“你在說謊。”
“警官,網吧每天進進出出那麽多人,我怎麽能都認識,何況這還是八年前的會員卡,我就是記性再好也記不住八年前的客人。”老闆眼神閃爍。
“網吧不允許向未成年人群開放,如果被查到會吊銷營業許可證。”我讓網管暫時離開一本正經對老闆說。“我看你這家網吧生意挺不錯,要是被查封了挺可惜。”
“警官……”
“我不是來調查有沒有未成年來上網的。”我打斷老闆一臉嚴肅說。“我現在隻想知道關于鄧奇的情況,至于其他的事不歸我管。”
老闆來回打量我和景承,猶豫了半天終于點頭:“是的,我認識他。”
“他家住什麽地方?”
“這裏。”
“什麽?!”
“他是一個扒手,白天在外面偷人錢包,得手了就到網吧包夜打遊戲,晚上就睡在這裏,吃喝都是讓網管叫外賣,沒錢了又出去偷,每一次都是他一個人來,從沒見過他家裏人找來過,聽口音不是本地人。”
“鄧奇多少歲?”
“誰知道,有一次他說他是屬狗的,我推算他應該十四歲,說是偷偷成家裏跑出來,其他的我就沒多問,他在我這裏挺老實從來不偷客人東西,所以我也沒有趕他走。”
“最後一次見到鄧奇是什麽時候?”
“辦完這張會員卡沒多久,當時他一次性在卡裏充了5千塊,但沒過幾天他就沒再來過。”老闆一邊說一邊調出卡裏的充值信息,裏面還剩下4985元。
“他哪兒來這麽多錢?”
“扒手的錢當然是偷來的,不過以往也沒見他偷過這麽多錢,他還說過一段時間他就有錢了,誰知道他說的是真還是假,就那以後我再沒見過他。”
“網吧會員一個小時3元,卡裏剩下4955,就是說鄧奇在充值後15小時失蹤,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小偷的消失。”我看向景承冷靜說。
景承沉默不語思索半天,了解到的關于鄧奇資料依舊對案情沒有太大的作用,我們隻剩下最後一條物證線索,是一張皺巴巴的照片,上面是一名抱着孩子的女人,在照片背後有一個歪歪扭扭的電話号碼。
我撥打過去顯示号碼已經停機,根據手機号碼的歸屬地,我們找到當地警方請求協助,在調閱的檔案中發現手機的登記人任強貴已經被刑拘。
在監獄我們見到穿着囚犯的任強貴,他因爲組織并且實施非法采集、供應血液被判刑。
“認不認照片上的女人?”我開門見山問。
服刑中的任強貴态度良好,仔細辨認後點頭:“她好像叫劉什麽,實在想不起來。”
“你是怎麽認識她的?”
“我當時有一個地下血站,她來我那裏賣血,帶她來的人叫宿秀梅,她們好像認識,你們要了解情況可以去找宿秀梅。”
我們按照任強貴告訴的地址,在一間昏暗雜亂的平房中看見瘦骨嶙峋的宿秀梅,房間裏充斥着刺鼻的惡臭,宿秀梅躺在床上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全是膿包。
當我把照片遞到她面前時,宿秀梅一眼就認出:“你們找到劉英了?”
“你們怎麽認識的?”房間裏沒有能坐的地方,我隻能站在床邊詢問。
“她是一個命苦的女人,男人跑了留下她和孩子,結果孩子又得了重病,爲了給孩子治病她賣光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還借了很多錢,可最後孩子還是死了,債主天天跑到家裏催債,她在老家待不下去就跑出來想打工還錢,我們是工友關系很好。”
“爲什麽要去賣血?”
“我們沒文化也沒本事,不賣血還能幹什麽,何況賣血錢來的快,劉英想早點把錢還上,我賣過幾次血所以她讓我帶她去。”
“還有多久?”一旁的景承突然問。
宿秀梅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慘然笑了笑好像已經向命運妥協:“半年吧。”
“賣血的時候感染的?”
宿秀梅點點頭:“沒人告訴我們注意措施,大家都是用一個針管,後來發病才知道感染了艾滋病,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景承在這間屋裏身上沒有了鋒利和冷漠,他甚至給宿秀梅倒了一杯水:“你最後一次見到劉英是什麽時候?”
“四年前,她之前也是住在這裏,有一天她回來買了好多菜,我們平時都很節約的,她說過一段時間就不用在賣血了,她打算和我開一個小飯店。”
“開飯館?她哪兒來的錢開飯館?”
“我當時也是這樣問的,她說有人在收血,但隻要十毫升可給的錢卻很多,我記得當時她拿出一疊錢,要知道我們平時賣血幾百毫升才給三百元。”宿秀梅端着水吃力的回答。“我問她收血的是什麽人,可劉英不肯告訴我。”
“後來呢?”
“劉英讓我也抽了十毫升的血,她說幫我賣掉,幾天後她回來收拾東西,說要去一個地方讓我等她,就從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她。”宿秀梅充滿擔心的望着我和景承。“劉英她現在在什麽地方?”
面對一個等死的女人,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劉英很好,現在在協助警方調查非法地下血站的案件,等案件結束她就能回來。”景承微笑的樣子讓房間充滿了久違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