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文心依舊保持着平靜:“你們都坐過飛機吧,知道飛機起降的過程嗎?”
我們所有人看向她,一時間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麽。
宮文心的淺笑讓她看上去鎮定自若,她舉起一隻手慢慢向桌面下降,告訴我們說這就如同一架降落的飛機,她又指着台燈和我面前的茶杯告之分别代表機場塔樓和雷達。
飛機在降落的時候首先雷達會将飛機的各項數據傳輸給塔樓指揮中心,空管人員根據這些數據引導飛機完成降落,因此雷達相當于飛機的眼睛而塔樓就是耳朵。
如果……
如果有人利用備用終端傳輸病毒程序,隻要這個人的編程能力足夠強大的話,理論上是完全可以控制塔樓和雷達,然後隻需要簡單的操作就能導緻起降的飛機從雷達上全部消失,或者向飛機發出錯誤的指令,引導降落的飛機前往沒有清理的跑道甚至直接去有飛機起飛的跑道。
“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後果不言而喻,但這樣做動靜太大會很快被發現,還有另一種方式,通過被控制的雷達向飛機發出修改的數據,比如跑道距離飛機的高度,機長會根據雷達數據校對降落參數,要知道在降落過程中哪怕一兩米的誤差都會導緻飛機墜毀,結果就是……”宮文心下降的手撞擊在桌上,然後向我們露出微笑。
我們聽完面面相觑,好半天我才鎮靜下來:“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假設,我之前就說過這隻是假設。”宮文心從容淡定。
事關重大我不敢有絲毫怠慢,讓蘇錦立刻聯系空管局和機場,馬上對塔樓和雷達進行數據校對。
“不用了。”景承叫住起身的蘇錦,注意力還是在宮文心的身上。“以你的智商和數學造詣相信會是一名出色的黑客,難怪我一直都沒有聽過你的名字,你應該隻存在于網絡之中,在網絡裏你的ID是什麽?”
“獨角獸。”
“純潔高傲的生物。”景承淺笑依舊能處變不驚。“如果你是那個控制機場的人,你會怎麽做呢?”
“我會利用備用終端修改雷達和塔樓核心數據,并且确保程序能在常規終端重新被啓動的時候自動上傳,從而感染專用終端,程序将暫時潛藏在特定的時間自動激活。”宮文心不假思索回答。
“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麽?”
宮文心聳聳肩:“控制一個機場應該是挺大的籌碼,有這個籌碼相信容易談條件。”
“錢?當然不是,如果是爲了錢你不該來警局,顯然你對錢并沒有興趣,你出現在警局唯一的解釋就是你的條件隻有警局……不,隻有我們才能滿足你的條件。”景承翹起腿偏頭重新打量宮文心。“我很好奇你用一座機場當籌碼想要兌換的到底是什麽?”
“警方不會和任何人談條件!”我正義凜然說。
蘇錦心急如焚:“我去聯系空管局和機場。”
“不用了。”景承再一次叫住她。
“這麽大的事不是兒戲,萬一……”
“沒有萬一,她剛才進來第一句話就是,天才是浪漫的,同時也是危險的,能在機場種蒲公英的人的确是浪漫,可她同樣也是危險的!何況她在機場種下的不止蒲公英!”景承聲音低緩。
我大吃一驚:“她,她說的都是真的?!”
“警方是不會和任何人談條件,那是因爲沒有人的籌碼可以打動警方,一座機場不會讓警方妥協,但如果是兩座或者三座呢。”景承深吸一口氣。
“什麽?”我和蘇錦瞠目結舌。
“她從一開始就告訴過我們,她的工作就是往返全國各大機場,她在機場種下的除了蒲公英之外還有能控制機場的病毒程序,她的籌碼就是全國所有的機場!”
我震驚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誰會想到面前這個美豔動人的女生竟然劫持了全國機場。
“條件,你的條件是什麽?”景承冷靜問。
“平南監獄關押着一名叫嚴漠生的普通犯人。”宮文心看了一眼手表。“四小時後平南市有一班飛往加拿大的航班,或許你們有辦法讓嚴漠生坐上這班飛機,等我确定他到達加拿大後也許什麽都不會發生。”
“我們和加拿大沒有引渡條例,他隻要一下飛機就自由了,你用全國機場當籌碼就是爲了幫這個叫嚴漠生的逃跑?”景承摸摸下巴很是詫異。
“你可以當我說的一切都僅僅是假設。”宮文心依舊笑的從容。
景承轉頭看我聲音短促:“聯系平南監獄。”
“你幹什麽?你真打算答應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就是一個警察,你以爲我有通天的本事随随便便放走一個在押犯人。”我瞪了景承一眼大聲說。“何況她說的這些根本沒有被證實,就憑她三言兩語你就相信了?”
“她說的是真的!”景承突然變的嚴肅。“除非你連我都不相信,飛機起飛還有四個小時,到加拿大需要九個小時,她能來警局說明已經布置好一切,就是說如果在十三個小時後嚴漠生沒有出現在加拿大,那麽她上傳在全國機場終端的病毒将會自動啓動。”
“至少還有十三個小時,我馬上聯系全國機場對控制終端進行檢查。”蘇錦說。
“停電隻是警告,相信從她走進這裏的那刻,被上傳的病毒程序就已經被激活,現在對終端進行檢查隻會提前啓動程序,她是唯一一個可以接觸病毒程序的人。” 景承面無表情直視我們。“你們知道全國每天有多少航班起降嗎?你們敢想象會發生的事嗎?”
“你爲什麽會知道她的計劃?”蘇錦問。
景承回頭望向宮文心:“因爲我就會這樣做,可惜她和我是一樣的人。”
我不相信宮文心,可我相信景承,不過要釋放一名在押犯人已經超出我職權範圍,但這件事關系重大我隻有撥通了赫楚雄的電話,我把宮文心的事一五一十向赫楚雄報告,電話那邊短暫的沉默後,赫楚雄挂斷了電話。
我不明白這算什麽意思,景承重新坐回到窗邊,宮文心平靜的翻看手中那本書,剩下我和蘇錦一臉茫然,那天晚上我們一直留在辦公室,第二天六點我接到電話,裏面傳來一個蒼老而陌生的聲音。
我把電話遞給宮文心:“找你的。”
宮文心接過電話後臉上洋溢起欣慰的笑意,她和電話那頭的人正在聊着加拿大的天氣,她像換了一個人,一個在大人面前撒嬌的孩子,我猜和她通話的應該就是已經到達加拿大的嚴漠生。
宮文心挂斷電話後很有禮貌将手機還給我,還說了一聲謝謝,怎麽看她都和一個劫持全國機場的罪犯格格不入。
景承走到她身邊很平靜問:“你現在可以解除病毒程序了嗎?”
宮文心把手裏的書遞到景承面前,晨曦的陽光剛好照射在她身上,她看上去仿佛又變成了聖潔的天使,特别是她微笑的時候,好像有一種能驅散黑暗的魔力:“這本書送給你,就當我們初次見面的禮物吧。”
景承接過書後突然愣住,我瞟了一眼書名,《理想國》。
我并不清楚一本書爲什麽對景承觸動這麽大,他雙手捂住疲憊的臉良久,深吸一口氣露出無奈的挫敗感。
“柏拉圖的《理想國》是建立在他的精神幻想中,那是一個沒有紛争和戰亂以及殺戮的國度,雖然這樣的國度不會存在,但至少是一個美好的憧憬。”景承抿嘴看着書苦笑。“你根本沒有上傳什麽病毒程序,你說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居然讓我相信你所說的話。”
“假的?!”我張大嘴,這十幾個小時我完全是在煎熬中渡過,到最後竟然是宮文心的謊言。
“但有件事是真的,你妨礙公共交通安全以及組織越獄,宮文心,你被捕了!”蘇錦面無表情上前給她戴上手铐。
宮文心沒有絲毫抗拒很配合伸出雙手,就如同她走進這裏時一樣平靜。
“等等。”景承眼神中有一抹惋惜一閃而過,他叫住被蘇錦押送出去的宮文心。“我不是一個願意承認自己失敗的人,但這一次是例外,從你出現開始我就在對你進行心理側寫,不管是你的微表情還是肢體動作和語言,我都沒有能看出任何破綻,以至于我很确定你說的都是真的,但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宮文心笑着點頭。
景承:“爲什麽?爲什麽是我?”
“因爲正常人是不會相信我說的話。”宮文心聲音平緩。“如果沒有你的話,正常人會按照慣性思維去處理這件事,隻要核查備用終端就會發現并沒有被侵入的痕迹。”
“這麽說我屬于不正常的類型。”景承無奈的苦笑。
“不,隻有同類才會相信自己的同伴。”
“同類?”我瞪了宮文心一眼冷冷說。“誰和你是同類?你幹出這麽瘋狂而且違法亂紀的事,你這麽高的智商應該知道會是什麽後果。”
“我瘋狂嗎?”宮文心笑着反問。“我隻不過在你們面前說了一個假設成立的故事而已,可惜你們選擇了相信這個假設,好像我瘋的程度遠不及有些人持槍搶劫銀行吧。”
“什麽搶劫銀行?”蘇錦認真問。
我和景承同時愣住,不知道爲什麽宮文心會知道這一件事,好在她隻是笑而不語并沒有再說下去。
“你哪兒隻是說了一個假設的故事,你既然知道我和你是同類,那麽就該清楚,在這個過程中你隻要有一絲破綻就會被我發現,我承認你這個謊言很成功,但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爲什麽我沒有跟嚴漠生一起走。”宮文心應該猜出景承的疑惑。
“以你的智商足以設計出讓自己全身而退的計劃,你既然能騙到我,爲什麽不在我相信你的時候和嚴漠生一起離開,你現在應該在加拿大,而不是留在這裏面臨嚴重的指控。”
“因爲有人會來救我。”宮文心直言不諱。
景承一怔:“誰會救你?”
宮文心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被蘇錦帶出房間的時候她轉過身。
“同類從來不會丢棄自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