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景承是親眼目睹杜織雲引爆炸彈自殺的,而且通過對屍體殘骸的DNA檢測也證實死者就是杜織雲,但景承那句話一出口,我們所有人全都怔住。
我好半天才回過神:“你,你什麽意思?”
“杜織雲兇案雖然結案,但至今還有幾個疑問始終沒有解開。”景承心平氣和說。
我和蘇錦還有陸雨晴相互對視,兇案中的确有幾處我們沒找到答案的謎題,比如杜織雲爲什麽要殺三名完全和複仇無關的韓國醫生,而且還用他們的屍體拼湊成司芬克斯,這個埃及神話中的兇怪和杜織雲采用的殺人方式完全屬于兩種不同的神話體系,可見司芬克斯的存在還有其他的含義。
另外還有杜織雲早在三年前就知曉吳思雨等人殺她全家的真相,她第一次行兇的目标是柳師培全家,那是發生在兩年前的兇案,是什麽原因讓杜織雲在殺掉柳師培全家後停止了複仇,蟄伏了兩年才重新開始殺人計劃。
如果這兩個謎題我還能牽強附會找到一些解釋,那麽杜織雲又是如何得知我把吳思雨等人安排在什麽地方,這個疑惑讓我絞盡腦汁也始終找不出任何解釋的理由。
“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我們就能見到惡魔。”景承說。
陸雨晴冷靜問:“你不會無緣無故提及杜織雲的生死,難不成你認爲杜織雲沒有死?”
“完美的兇案不是在兇案現場不留下任何破綻和線索,而是在行兇後能全身而退不被發現,而且還是永遠不被發現,杜織雲差一點就做到了,可惜在她整個殺人計劃中做錯了一件事。”
“什麽事?”蘇錦問。
景承沒有選擇回答蘇錦:“杜織雲自诩自己是路西法,那麽你們知道路西法的結局是什麽嗎?”
“路西法戰敗被打入地獄。”我簡短回答。
景承淡淡一笑,顯然這個回答是錯誤的:“但丁的神曲中,路西法的率領的堕落天使雖然戰敗,但卻乃化爲蛇潛入伊甸園,引誘夏娃和亞當也犯下了違抗神的罪,于是人也随之堕落,而且爲諸魔神開啓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自此罪、病、死終于遍布地面,路西法用另一種方式如願以償,事實上在與神的對抗中他是勝者。”
“引誘夏娃和亞當……”我一愣目光敏銳的看向嚴可卿。
景承應該是注意到我的視線,笑着搖頭:“你别這麽緊張,不要認爲嚴可卿還活着就一定有陰謀,杜織雲不會引誘自己仇人的女兒,整件事和嚴可卿沒關系,我說這些的重點在于,路西法不但赢得了和神的對抗而且還活了下來,所以杜織雲也會效仿路西法,她會用我們意想不到的方式瞞天過海,然後在陰暗中嘲諷我們的愚笨。”
“你,你真堅持杜織雲還活着?!”我大吃一驚看着景承。“她現在還四分五裂躺在警局的停屍間裏,而且确定過屍骸的身份,證實就是杜織雲……”
“誰确定的?”景承打斷我。
“我,我親自屍檢的。”陸雨晴說。
“你憑什麽肯定那具屍體就是杜織雲?”
“DNA啊,屍檢結果證實死者DNA和杜織雲的完全匹配,你總不能連我都不相信吧。”
“我怎麽會不相信你,隻不過你們把整件事的順序搞錯了。”景承一本正經看着陸雨晴問。“杜織雲的DNA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我們在教堂房間的梳子上發現杜織雲遺留的頭發,從而提取到……”陸雨晴隻說到一半就停住,表情忽然便的驚愕。“你,你意思是說,我們提取的DNA樣本根本不是杜織雲的?!”
景承笑而不語。
蘇錦眉頭微微皺起:“等等,關于我們在教堂發現杜織雲蹤迹,或許并非我們之前所想的那樣。”
“也是杜織雲殺人計劃中的一個環節。”我頓時恍然大悟。
我和景承先是追查到陳賢的住址,從他的家中發現了教堂的線索,可從整個殺人計劃中來看,陳賢屬于随時都可以舍棄的棋子,那麽留在他家裏的線索就應該是故意讓我們發現,從而能将我和景承引到教堂。
在那裏我們并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收獲,隻從杜織雲留在書桌上那本柳師培翻譯的書發現了兩年前的滅門兇案,景承分析過杜織雲,她殺人的目的就是爲了将二十年前的兇案公之于衆,因此她絕對不會試圖掩飾自己行兇的過程。
由此可見杜織雲是故意把那本書留在書桌上,她知道我們會注意到柳師培,這樣一來就說明杜織雲知道我們會找到教堂,那麽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故意讓我們發現,包括梳子上的頭發。
我們就是從那時開始确定杜織雲的身份,同時也以頭發中提取的DNA樣本爲驗證杜織雲身份的唯一證據。
“她想要瞞天過海首先就必須偷梁換柱,我們一直用另一個人的DNA在驗證杜織雲的身份,這是杜織雲整個殺人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景承點點頭說。
蘇錦眉頭皺的更緊:“那麽說杜織雲并沒有得多發性骨髓瘤,她一直都在誤導我們。”
“如此缜密的計劃不是杜織雲的設計出來的,她不過是一個被操縱的提線傀儡。”景承淺笑。
“難怪我們在所有醫院都無法找到杜織雲的治療病曆,如果是這樣的話,除了我們已經知道的十七名死者之外,還有第十八名死!”陸雨晴說。
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杜織雲完成複仇的那晚我和你都在場,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我們可是親眼看見她在床上引爆炸彈,這又怎麽解釋?”
“眼睛看見的未必就是真的,何況那晚我們根本沒有看見杜織雲,隻看見另一艘船上有一個女人,是我們先入爲主認爲那個女人就是杜織雲。”景承說。
“可,可我們聽見她的聲音了啊。”
“那隻能說明杜織雲在案發現場而已,但并不能證實船上的就是她,這剛巧也是她計劃中最精妙的環節,你就沒有想過,杜織雲要複仇爲什麽一定要我們見證?”景承反問。
我細細回想不由自主舔舐嘴唇:“她不是需要我們見證自己複仇的過程,她是希望我們目睹她自殺,我們對杜織雲的死深信不疑,這才是她殺人計劃中最後的一步,我們就成爲她死亡最好的目擊證人。”
“你隻說對了一半。”景承笑的很隐晦。“她的殺人計劃最後一步比你想的還要完美。”
“隻對了一半?另一半是什麽?”我追問。
景承依舊笑的很神秘:“你很快就會知道。”
我們面面相觑,他之前也是這樣回避蘇錦的疑惑,景承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但不明白他爲什麽沒說出來。
“杜織雲的殺人計劃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一般兇手會想盡辦法極力避開警察,但杜織雲截然不同,她是反其道而行之,她整個行兇過程都千方百計讓我們參與,她根本沒有誤導我們,而是在利用我們。”景承繼續說。
“利用?她利用我什麽?”陸雨晴不解問。
景承站在空空如也的畫室中沉默了片刻,目光注視着面前付之一炬的畫作有些入神,聲音很平緩對我們說,他重新梳理了兇案,發現杜織雲的殺人計劃最困難的一點在于如何在她一家人忌日當天同時殺掉所有人。
都說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可偏偏吳思雨等人心中有鬼,即便相安無事二十年但他們内心從未真正安甯過,哪怕有丁點風吹草動都會如同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
杜織雲要殺吳思雨等人其中任何一個都不難,可問題是但凡他們中間有一人被殺,剩下的人勢必會覺察防備,以這些人的财力完全有能力把自己保護的毫發不傷,亦如之前我們在這裏看見嚴耀祖的安保。
杜織雲和陳賢是沒有能力同時謀殺這些人,所以她需要一個幫兇,一個能幫她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幫兇……
“這就是杜織雲讓我們參與她複仇計劃的真正原因,先殺掉這些人的子女全家,不但能洩憤還能把我們引入計劃之中,等我們查明她真正的行兇意圖自然會将這些人全都聚集在一起保護,她利用我們成爲她的幫兇。”蘇錦長歎一口氣。“我們也是她複仇計劃中的其中一部分。”
“這不是關鍵,即便我們能把吳思雨等人聚集在一起,但并不代表杜織雲就有機會和能力實施後面的計劃,在這個環節中最重要的是杜織雲如何在我們的監視下悄然無息接近并帶走這些人。”景承說。
陸雨晴愁眉不展:“這個疑團至今我們都沒解開。”
景承忽然笑了:“人總是願意看見自己想看見的,其實這個疑團的答案早就有人告訴過你們。”
我和蘇錦大吃一驚,因爲景承正目不轉睛注視着我們。
“誰?什麽時候告訴過我們?”我一臉茫然。
“我早就該想到的,隻是連我也犯了一葉障目的錯誤,我隻看見自己想看見的,而忽略了眼前的真相。”景承自嘲的笑了笑,表情很輕松對我說。“你和蘇錦在安全屋的時候,嚴耀初其實已經告訴了你們真相,隻不過你們并沒有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