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時間已經是快到清晨,很詫異誰會突然在天台等我,上到天台後看見熟悉的背影站在護欄邊遠眺,夜風吹拂起她的長發有一種淩亂的美。
因爲景承昏迷,我都忘記三天前她用槍口抵在我胸膛,如今站到蘇錦旁邊感覺莫名的尬尴。
“景承他情況怎麽樣?”蘇錦眺望遠方聲音平靜。
“暫時脫離危險,但還是處于昏迷狀态。”我回答。
“葉良月在病房中的口述認定有效,關于葉文德夫婦以及莊怡秋兇案你的嫌疑已被洗清。”
“哦。”
“魏平海的案件還在取證,我已經派人向案發時對面大樓舉行婚禮的人取證,證實婚禮現場的消防噴頭裏被人動了手腳,觸發後噴灑的是汽油,結合當時的情況我重新寫了報告,能否定你和景承是故意殺人。”
“哦。”
“警方已經根據葉良月提供的線索全面排查季文君,但篩選的線索太過模糊,因此需要很長的時間,一旦有消息我會立刻告訴你的。”
“哦。”
蘇錦轉頭用幽怨的眼神注視我,仿佛我在她眼裏變的陌生:“我們之間現在的交流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你難道多一個字也不想和我說?”
“你,你要我說什麽?”我和蘇錦對視很茫然問。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和我無話可說的?”蘇錦明顯很傷心,抿着嘴唇再看不到她的堅強。“警校畢業以後還是你遇到景承以後?”
我突然無言以對,我的沉默反而讓蘇錦更加不能接受,我很害怕看見她傷心,這是我一直努力讓自己做到最好的原因,我希望看見她最優秀的我,但感覺我這一次好像讓她失望。
“那個爲了保護我可以挺身而出,爲了我放棄理想去報考警校,看着我。”蘇錦聲音愈發悲傷。“告訴我,你還是我曾經認識的秦文彬。”
“是的,我還是那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至少對你我從來都不曾改變。”我終于鼓起勇氣,這些話埋藏在心裏太久。“但是……”
“但是你已經放棄了自己曾經堅持的原則和底線,你和景承一樣,你們的方式淩駕在道德之上。”蘇錦打斷我的話。
“葉文德夫婦和莊怡秋的兇案,所有的證據都顯示我是兇手,爲什麽你堅持我是清白的?”我反問。
“因爲我相信你,我認識的秦文彬不可能做那樣的事。”蘇錦不假思索回答。“所以即便全世界都認爲你是兇手,我也堅信你是清白的。”
“你出于對我的信任可以否定鐵證如山的證據,那麽你扪心自問,如果涉案的不是我呢?如果是另一個人,你還會這樣堅持嗎?”
“……”蘇錦一時語塞。
“這就是景承和你不一樣的地方,他要的是真相,這其中不摻雜任何個人情感,所以他能抽絲剝繭找到真正的兇手,我很慶幸能遇到景承,如果沒有他的出現我現在還在亡命天涯,但你隻看見了結果,你永遠不知道他到底放棄了什麽。”我語重心長對蘇錦說。“你的原則和底線拯救不了我,也懲罰不了逍遙法外的真兇,因爲你不能把自己變成怪物。”
“所以你和景承一樣,也把自己變成怪物?”蘇錦吃驚看向我。
“沒有誰願意變成怪物,比起成爲景承那樣的人,我更願意像以前那樣守護着你,但是如果我成爲目标被陷害,那麽很快我爲之在乎和珍惜的人也會面臨危險,我想要保護你就必須讓自己變的強大。”我深吸一口氣對蘇錦說。“爲了你,我不在乎自己成爲怪物。”
蘇錦再一次一怔:“你,你這麽做是爲了我?”
我把關于景承父母以及顧宛如的事全都告訴了蘇錦,然後點點頭回答:“我不想像景承那樣失去自己在乎的人,凱撒選擇我勢必對我了如指掌,這其中應該也包括你,我不想也不敢重蹈覆轍,所以我必須抓到凱撒的門徒,這是我保護你的方式,即便成爲怪物也在所不惜。”
蘇錦眨動眼睛,我看見了她的感動和純真,她遲疑了良久目光有些閃爍:“你是打算像景承推開顧宛如那樣推開我?這就是你所謂保護我的方式?”
我默不作聲站在原地,她讓我想起了機場離别時的顧宛如,其實她們都一樣,一直以來在等待的隻是一個承諾,景承選擇了決絕的沉默,他用回絕的方式放逐了自己同時也放走了顧宛如。
我知道那是很艱難的抉擇,景承能做到是因爲他經曆過失去,所以倍加珍惜自己在乎的一切,他甚至在用同樣的方式對待陸雨晴,或許他在黑暗中停留的時間太長,已經忘記光明的存在。
蘇錦應該是害怕我這樣的沉默,她眼神中的期待讓我看見希望,一抹拂曉的晨光撕開天際的黑暗,晨曦照射到我身上的那刻,我靜靜的望着蘇錦迷人的面容,希望時間永久的停留在這一刻。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注視蘇錦,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以至于她長長的眼睫毛伴着我呼吸輕柔的擺動,臉上蕩漾着羞澀的矜持,雙唇微張在陽光下像櫻花一樣鮮豔。
我一時竟然看的入迷,火熱的吻帶着倔強和霸道迅速占領了她惹人的雙唇,蘇錦沒料到突如其來的吻,身體顫了一下驚慌失措的睜大眼睛,我能感覺她的呼吸明顯停滞,但并沒有太多的反抗,甚至連動也沒動一下,短暫的驚慌慢慢無力的閉上了眼睛,雙唇在零距離中糾纏着,努力的融化在一起,這一瞬間萬物都像停止了運行,我和她如同雕像般凝固在天台的晨曦中。
直到我慢慢從她唇邊離開,蘇錦才羞澀的睜開眼睛,她的呼吸有一種窒息後的急促,我們兩人默默的相互凝視。
“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離開你。”過了良久我對蘇錦認真說。
“我相信。”蘇錦把頭埋在我懷中。
“聽說有一個地方叫天空之境,在那裏天地一線宛若天堂,等到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去看看。”我抱她入懷憧憬着未來。
蘇錦在我懷中點頭,仿佛時間又回到從前,那時的我們沒有現在這麽多羁絆,彼此單純的喜歡着對方認爲所有一切都是美好的,或許我應該感謝景承,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内他教會了我太多事,雖然我不知不覺變成他的同類,我選擇了和他一起堕入黑暗,和曾經向往的光明漸行漸遠,但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更加珍惜擁有的一切。
蘇錦要趕回警局繼續核查季文君,臨走時她對我說:“答應我,無論發生任何事,你不能再隐瞞我。”
我點點頭算是對她的承諾。
蘇錦離開後我返回病房,終于在她面前袒露心扉感覺整個人輕松了許多,但看見還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景承,心情瞬間又沉重起來。
瘋狗獨自站在窗邊抽煙,這幾天他抽的很厲害幾乎是一支接一支,似乎隻有這樣的方式才能緩解他的憂慮和不安,我聽見他劇烈的咳嗽聲腰弓的像煮熟的蝦。
我想去勸阻他但終究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倒了一杯水送到他面前,順便拉開窗簾和煦的陽光透射進來剛好照射到病床上。
我回頭看見一夜不眠的陸雨晴伸手去遮擋刺眼的陽光,她蒼白的臉顯得格外憔悴,或許是擔心陽光會讓昏迷的景承不适應,她無微不至用枕頭擋在床邊。
“去休息一會吧,這裏交給我。”我坐到她對面勸說。
陸雨晴默不作聲搖搖頭,她應該還是在堅持,希望景承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會是她,她伸手輕輕撥開景承低垂在額間的長發,臉頰微微有些紅腫,那是被她打過的痕迹,此刻落在陸雨晴眼中分明是一種懊悔的心痛。
她的手輕柔的觸碰在景承臉頰上撫摸,我看見她奪眶而出的眼淚,始終緊緊咬住嘴唇沒發出哭泣的聲音,我猜她是怕驚擾到景承。
忽然景承的手指抽搐一下,那動作雖然很微弱短暫,但我和陸雨晴都看的真切,猛然擡頭看向景承,可他依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睡在那裏。
“景承,景承,你醒醒。”陸雨晴抹去淚水不知所措喊着他名字。
瘋狗聞聲也連忙走到床邊,心急如焚搖晃景承的手:“都躺了三天也歇息夠了,别吓我趕緊醒過來。”
我一直握着他的手,明顯感覺景承有了反應,我正打算去叫醫生,終于再一次聽見景承的聲音:“今天是什麽日子?”
陸雨晴喜極而泣,捂着嘴沒讓自己哭出來,聲音透着放松的欣喜:“在人間時間分陰曆和陽曆,你想知道哪一個?”
景承聽見這句話時,閉着眼睛笑了,優雅迷人的笑容浮現在他蒼白的臉上,亦如死神的微笑,這是他和陸雨晴邂逅時說的第一句話,他一直都還記得。
他緩緩睜開眼睛,明亮而清澈的瞳孔是那樣深邃。
他睜開眼睛的那刻我想起陸雨晴的描述,我仿佛看見了璀璨的星辰。
他注視着我和瘋狗像是在感激,目光最後落在陸雨晴的身上,景承吃力擡起手溫柔的抹去她眼淚,不羁的笑容挂在嘴角:“下次能不能不打臉。”
景承又恢複了不正常的神經質,這反而讓我和瘋狗長松一口氣,在我們眼裏這樣的他才是正常的,至少他還是那個玩世不恭的瘋子。
“你下次發瘋之前能不能先考慮一下自己是RH陰性血,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陸檢的話,你差一點就死在這裏。”我白了景承一眼抱怨。
“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景承虛弱的苦笑,很吃驚看向陸雨晴。“你給我獻血了?”
“你現在身上可留着小陸的血,這可是救命之恩你得好好報答人家。”瘋狗笑着點頭。
“RH陰性血是罕見的血型,擁有這種血型的人不足總人口的1%,而且我是急性失血必須要輸新鮮全血才有用,我遇到一個剛巧RH陰性血的幾率微乎其微,沒想到最後救我居然是你。”景承對陸雨晴充滿了虧欠。“謝謝。”
“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你七年前認識我也許就是上天安排我現在來救你,算起來我應該是你的守護天使。”陸雨晴笑着回答。
“蘇錦呢?”景承偏頭吃力的問我。
“她來過了,根據葉良月提供的線索,她正在排查符合條件的季文君,不過篩選條件太模糊因此需要很長時間,一有結果她會立刻通知我們。”
“讓蘇錦不用再核查了。”景承搖搖頭。
“不查了?”陸雨晴大吃一驚。“你爲了從葉良月口中問出這個名字,差點把自己命都搭上,爲什麽突然不查了?”
“我知道季文君是誰。”景承慢慢從病床上支撐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