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看見瘋狗一言不發在沙發上抽煙,在房間裏找了一圈沒瞧見景承的蹤影。
“他……”問到一半我就明白過來,是瘋狗跟丢了景承,看見瘋狗表情凝重焦灼,我放下手中的資料寬慰他。“您别擔心,他或許是在拘留室被關的太久,想一個人靜靜。”
“最好是這樣,上一次他也是一個人出去,結果……”瘋狗欲言又止深吸一口煙。
陸雨晴和景承認識了七年,可她對景承的了解并不多,但瘋狗和景承共事一同抓捕過凱撒,他顯然知道很多關于景承的過去,我坐到他身邊問:“我看過C檔案,其中有兩份文件上面有赫部長的印章和封條,似乎文件袋裏的東西比C檔案還要機密,您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嗎?”
瘋狗緩緩把身體靠在了沙發上,沉默了很久說出五個字:“惡魔的契約。”
“惡魔的契約?”我滿臉疑惑目不轉睛看着瘋狗。“到底是什麽意思?”
瘋狗又吸了一口煙,在吞吐的煙霧中他的思緒仿佛回到很久以前:“我記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他回到專案組時渾身濕透,而且神情很呆滞和頹然,我問他出了什麽事他始終一言不發,我原本以爲是他壓力太大就沒想打擾,誰知道他在那晚深夜從鑒證科偷走了血液樣本。”
“是不是您被襲擊那次從現場提取到的血液樣本?”景承給我講述過是如何發現姜謹就是凱撒的過程,但至于怎麽抓到凱撒他卻隻字未提。
瘋狗點點頭繼續往下說:“那份血液樣本是唯一能證實凱撒身份的關鍵證據,他偷走之後沒有任何交代就消失了。”
“他爲什麽要偷走血液樣本?”
“後來專案組才知道,他帶着血液樣本去了檢察院。”
“陸雨晴!”
“對,他去見陸雨晴,一直以來凱撒的案件都是由陸雨晴負責屍檢,他讓陸雨晴化驗了一把手術刀上的血迹,并且和血液樣本比對DNA,等結果出來之後,他給陸雨晴留了我的電話,并讓她一定要在48小時後打給我,連同号碼一起給陸雨晴的還有一個地址。”
“爲什麽他要陸雨晴兩天之後才通知您?”
瘋狗深吸一口煙,在煙霧中他皺起的眉頭讓臉上皺紋更加深刻:“時間無法撫平他的傷口,唯有複仇才能做到……”
“他要向凱撒複仇!”我頓時反應過來。
“專案組追捕了凱撒七年,但真正掌握的有效證據幾乎爲零,我被襲擊時刺傷那人的血液樣本,僅僅隻能證明我被襲擊的事實,即便核對出這個人的身份,從警方的角度是無法證明這個人就是凱撒。”瘋狗歎息一聲後陷入短暫的沉默。“不過,對于他來說已經足夠了,因爲他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從來不相信證據。”
我親眼見識過景承是如何吞噬和毀滅怪物,一旦被他确定成爲獵物就注定在劫難逃:“可爲什麽最後姜謹被警方抓獲呢?”
“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是他,當知道燒死自己父母的人是誰,一定也會和他一樣不顧一切的複仇,但他或許是因爲和怪物接觸的時間太長,不知不覺中他自己也變成了怪物……”瘋狗舔舐幹燥的嘴唇聲音愈發低沉。
“他,他做了什麽?”我開始有些擔心和懼怕。
“陸雨晴從他表情中覺察到不對勁,提前打了電話給我,留給我的地址是姜謹的家,當我帶着專案組趕到時,姜謹的住處火光沖天,我們從裏面救出狂笑不止的姜謹,他承認了自己就是凱撒,和姜謹一同被救出的還有他,他一次又一次試圖沖過阻攔的警員殺掉姜謹,最後是陸雨晴緊緊抱住他最終才讓他平息,但從那以後他不再說話,像是自我封閉決絕和任何人溝通。”
“姜謹燒死了他父母,所以他打算用同樣的方式向姜謹複仇,如果不是陸雨晴的話,姜謹恐怕早就被燒成焦灰。”我深吸一口氣,終于明白爲什麽陸雨晴會如此緊張景承,原來她目睹過景承狂暴的一面。
瘋狗沒有回答後眼神有些不安的閃爍,拼命吸着煙像是在回避什麽。
“還有其他事?”我追問。
“在抓獲姜謹後,警方撲滅了大火打算從姜謹家中找尋證據,在廢墟裏如願以償找到姜謹行兇的工具以及日記,上面清楚的記載了每起兇案的始末,但是在搜查中還找到其他的東西……”
“什麽東西?”
瘋狗停頓了很久,好像這個問題對于他來說很難去回答,閉眼重重歎口氣:“在卧室裏發現三具燒焦的屍體,經過鑒定證實分别是姜謹的妻子和兒女。”
我目瞪口呆愣在沙發上,我終于知道文件袋中裝的是什麽,也知道爲什麽包括景承在内所有人都對裏面的東西忌諱莫深。
我曾經問過景承是什麽時候把自己變成怪物,他從來沒有回答過我,應該就是那晚,就連瘋狗也相信景承爲了複仇,不惜用最邪惡殘忍的方式去懲罰姜謹,他要讓姜謹承受和他一樣的痛苦,所以瘋狗才會告訴我,文件袋裏裝着惡魔的契約。
景承沒向黑暗屈服而是讓自己徹底的淪爲黑暗,他和惡魔簽訂了契約,把自己變成了以怪物爲食物的獵食者,作爲契約的代價,他向黑暗獻祭了姜謹的一家三口。
“景承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他會用自己方式處決變态的怪物,但這種方式他絕對不會用在無辜的人身上。”我搖頭異常堅定說。
“我們也不相信他會這樣做,可姜謹和盤托出所有的事,但唯獨對他家人的死隻字不提,而他也是那個時候開始自閉,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有他和姜謹知道。”
瘋狗面色沉重繼續說下去,姜謹一家三口的死亡真相成爲謎案,給凱撒兇案的偵破畫上不圓滿的句号,當時幾乎所有的聲音都一緻認爲是姜謹見東窗事發後畏罪自殺,從而引發大火間接害死了他一家人。
“您相信嗎?”我忽然反問瘋狗。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介于他去找姜謹之前故意隐瞞了案情,可以推測他去見姜謹的目的就是爲了複仇,他如果用姜謹家人來懲罰自己的仇人也在情理之中,真相隻有他和姜謹知道,随着姜謹被正法,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隻有他才能回答。”
“那後來這件事怎麽處理的?”
瘋狗抽完最後一口煙,目光帶着遺憾和惋惜告訴我,當時景承拒絕和任何人溝通,出現自閉的情況,赫楚雄審時度勢将這件案子列爲機密存封,就是我後來在C檔案中看見的文件袋。
考慮到景承的情況已經不能在參與專案組工作,但畢竟他有涉案嫌疑,赫楚雄将其送到精神病院,其實也是一種保護景承的方式,甚至對專案組都沒有透露他在什麽地方。
瘋狗和他共事五年算是忘年交,瘋狗說景承讓他想起曾經的戰友,任何時候你可以放心的把自己後背交給他,瘋狗送他上的車,最後一眼對視,景承對他眨動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一個人一個世界,獨自的閃爍……
“他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再見……”瘋狗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那一刻我感覺失去了他,以爲有生之年将不會再見到他。”
“沒看出來原來你這麽想我。”
景承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和瘋狗連忙回頭看見他正依在門框上,和瘋狗聊的太投入景承什麽時候回來都不知道,我正想問他去什麽地方了,看見他手中提着滿滿一口袋菜。
“我去菜市場了,拘留室的飯菜真是吃夠了,今晚我下廚給你們做幾個拿手菜。”他總是能輕而易舉看出我的心思,還沒等我開口已經回答。“瘋狗,給他說說我廚藝你可是嘗過的。”
瘋狗沒有接話,應該是看見景承回來表情這才徹底放松。
我去廚房幫忙,一直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尴尬,正在洗菜的景承看都沒看我:“你是想問我真相吧。”
“沒有啊,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我言不由衷搖頭。
“人總是選擇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景承漫不經心說。
我停下手裏的事,終于還是沒有忍住,看着景承很認真問:“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像範海辛。”景承笑着回答。
“範海辛?”我一愣皺着眉頭說。“小說裏那個吸血鬼獵人?”
“範海辛是吸血鬼獵人,以捕殺吸血鬼爲使命,他和惡魔簽訂了契約,從而得到惡魔的力量,他用這種力量追殺各種吸血鬼怪物,但範海辛也爲此付出了代價。”
“什麽代價?”
“他因爲和惡魔簽訂了契約,所以即便一生都在服務于光明,死後卻不能進入天堂。” 景承沒有看我專心緻志洗菜,帶着戲虐的不羁。 “是不是很可悲的結果”
“這麽說你承認自己和惡魔簽訂了契約?”我此刻很矛盾,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但又害怕從他口中說出的真相。
“你該不會認爲我有追殺吸血鬼的本事吧?”景承無奈的苦笑。
“我認真的,同類之間不該有秘密。”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很誠懇。“但不管怎麽樣,我堅信你不是那樣的人,我從來都不認爲你會成爲真正的怪物。”
“我的世界裏沒有童話,并不是所有故事結局都是美好的。”景承玩世不恭的笑意有些收斂,忽然也停止了動作擡頭看向窗外,等他轉頭和我對視時陽光剛好照在他臉上,露出燦爛而幹淨的微笑。“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