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承帶我去東四環用鑰匙打開間房門,告之這是赫楚雄名下的一套房産,七年前他曾來過這裏,坐到沙發上看着電視,裏面各個頻道的新聞都在播放C市發生的命案,正如同赫楚雄所擔心的那樣,兇案産生的恐怖氣氛像瘟疫般蔓延。
“七年前你是怎麽參與凱撒案件的?”這是我一直想要問景承的問題。
這一次他居然沒有搪塞我,把關于對凱撒長達七年的追捕娓娓道來,凱撒第一次行兇并沒有引起警方的重視,被歸結于普通兇殺案,但随着兇案的增多,警方從這些案件中發現了規律,兇手會不定時行兇,但日期都是15号,并且在死者身上留下拉丁文的罪名烙印以及在兇案現場留下那句凱撒的名言。
“爲什麽是行兇的時間是15号?”我問。
“因爲凱撒就是在3月15号在元老院被刺殺,兇手選擇這一天行兇,目的就是爲了宣告凱撒的重生和降臨。”景承回答。
“後來呢?”
“兇手把殺人當成樂趣同時也是遊戲,既然是遊戲最大的樂趣首先得有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隻有跟這樣的對手博弈并且赢取遊戲才會讓他得到滿足,顯然警方無法做到這一點。”景承心無旁骛對我說。“所以在凱撒第五次行兇後,在兇案現場他留下一封信。”
“什麽信?”這還是我第一次接觸到凱撒案件的詳細情況。
“信上是一串毫無規律的英文字母,并且在落款處粘貼了一張司芬克斯的圖案。”景承回答。
“人面獅身像?!”我眉頭一皺。“凱撒留下這封信是什麽意思?”
景承不慌不忙告訴我,司芬克斯最初源于古埃及神話,法老哈夫拉按司芬克斯的形象建造了一座石像,後世稱爲獅身人面像。
傳說中的司芬克斯宛如巨大的雄獅,擁有銳利的毒爪,背上的黑翼可以遮蔽蒼空,但它的頭部卻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頭上戴有皇冠代表着至高無上的權力,所有關于司芬克斯的描述都是一個邪惡之物。
但同時司芬克斯除了代表神的懲罰之外,也象征著智慧和知識。
司芬克斯會用各種深奧的謎題去問路人,如果答對将會得到智慧的獎勵,但若是回答錯誤便招緻死亡的懲罰。
“凱撒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爲他的殺人賦予了遊戲的樂趣,他留下的字母就是謎題,警方絞盡腦汁也無法破譯字母的秘密,因此向法學院的犯罪心理系求助。”
“七年前……”我推算時間立刻反應過來。“當時你還在學校,你破譯了凱撒留下的謎題。”
“不。”景承搖搖頭說。“第一次出現的謎題其實并不難,兇手隻不過用了最簡單的加密方式。”
景承很認真向我解釋,恺撒是率先使用加密函的古代将領之一,因此這種加密方法被稱爲恺撒密碼。
其原理很簡單,通過把字母移動一定的位數來實現加密和解密,明文中的所有字母都在字母表上向後,或者向前按照一個固定數目進行偏移後被替換成密文,位數就是凱撒密碼加密和解密的密鑰。
“第一封信中出現了下一次目标的姓名和地址,作爲獎勵凱撒在那個月的15号沒有殺人。”景承聲音緩慢而平靜。“不過解開這道謎題的當時一共有十三個人,其中便有我。”
我饒有興緻的聽景承說下去,凱撒似乎從其中找到了樂趣的所在,很快又一封信郵寄到警局,同樣是不規則的字母以及司芬克斯圖案,但是凱撒增加了殺人遊戲的難度。
新出現的謎題極其複雜,其中隐藏着凱撒下一個目标的信息,直到最後隻有七個人破解了謎題,凱撒對這樣的遊戲方式樂此不疲,警方完全依靠這種方式來阻止凱撒殺人,當第五封信出現的時候,隻有一個人破譯了其中的秘密。
“就是你。”我看向景承。
他緩緩點頭但臉色卻更加陰郁:“如果可以選擇,我甯願永遠沒有參與過這場罪惡的遊戲,可惜我太自負以至于我把解開那些謎題當成對凱撒的嘲諷,但我卻沒有明白凱撒這個遊戲真正的含義。”
“還有其他的含義?”
“凱撒單獨給我寄來第六封信,信上隻有一個名字。”
“他直接告訴了你下一個目标的名字?”
“不是,這個名字叫布魯圖。”
“布魯圖?”我皺眉大爲不解。“這個人是誰?”
“布魯圖是古羅馬元老院議員,也是凱撒最欣賞和最器重的人。”
“他爲什麽要在給你的信中留下這個名字?”
“既然是一場博弈,那麽隻會有兩個參與者,凱撒在挑選有資格參與博弈的對手,凱撒大帝一生唯一的失敗就是輸在布魯圖手上,凱撒是暗示我有資格成爲他的對手。”景承聲音黯然回答。“但隻要這個對手被确定,他會用各種方式去赢得遊戲最終的勝利。”
“布魯圖策劃并且實施暗殺凱撒,在兇手心中你既是對手同樣也是仇敵……”我重重歎息一聲我知道景承自負,可他卻因爲自負把自己牽扯進殺戮之中。“凱撒既然有謎題隐藏目标的信息,破解謎題不應該是破譯工作,爲什麽警方的破譯人員無法破解呢?”
“凱撒的謎題除了最開始幾封是用尋常的加密方式外,後面出現的謎題完全沒有任何規律可言,要破解謎題首先得知道秘鑰,這就涉及到犯罪心理學,必須對兇手進行正确而全面的心理分析和行爲邏輯推斷,這不是一般破譯人員可以完成的,這是一場高智商的較量。”
“以你的智商完全可以破解這些謎題,爲什麽後來還是發生了那麽多兇案?”我不解問。
“能不能破解謎題和我願不願破解是兩回事,我最開始對這個兇手并不感興趣,你知道我學心理學并非是爲了懲兇緝惡,我隻會去專注我在意的事,我向警方表示不願意再參與,并且希望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可你是唯一能破譯凱撒密信的人,如果你不協助警方就會有無辜的人被凱撒處決啊。”
“事實上并沒有,在我拒絕警方後凱撒突然消失了,而且密信也沒有再出現,後來我仔細研究過C檔案,發現在凱撒所有的行兇中隻出現了這一段空白期他居然沒有行兇犯案,這和他的心理特質極其不相符,所以我一直在推測凱撒消失的這段時間内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而且對于凱撒來說極其的重要。”
“凱撒消失了多久?”我問。
“六個月。”景承起身站到窗邊凝視外面,聲音異常低沉。“六個月後凱撒第七封信出現,也是最後一封,但和以往不同之前他會給警方充裕的時間,那一次信出現的時間卻是14号。”
“凱撒行兇會選擇在15号,就是說他加大了謎題難度,必須在一天的時間内破譯謎題。”
“我記得那月的14号剛好是周末,我甚至都沒有去看那封信的内容,比起和一個變态殺人狂較量,當時我還有更重要也更有意義的事要做。”
“周末!”我猛然想起來每周末愚者會去未央湖等他,那是景承最期待的事,他絕對不會因爲變态殺人狂打擾和愚者的那份甯靜。“你 沒有看信中的内容自然無法破譯謎題,結果發生了什麽?”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我太專注聽景承講述凱撒的始末,都沒有留意到赫楚雄是什麽時候進來,想必他已經聽了有一段時間,穿上警服的赫楚雄顯得威嚴正氣,但卻沒有了早上對我們的暴躁,表情中多了幾分惋惜和同情。
他取下警帽放在茶幾摸出一支煙慢慢點燃,看了一眼窗邊的景承歎息一聲說:“15号警方發現兇案現場,死者……死者是景煜風和趙香蘭,根據案發現場物證警方證實死者是被連環殺人狂凱撒所殺。”
“景煜……”我頓時一陣猛然轉頭看向景承,嘴角蠕動了半天。“死,死者就是你父母!”
景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終于明白他爲什麽要站到窗邊,因爲在那裏我無法看見他此刻的表情,正如景承所說,凱撒所做的一切是想得到敬畏和崇拜,可他在景承身上卻得到無視,博弈的對手也是敵人,凱撒用死亡的痛苦來懲罰景承的傲慢和自負。
相信也是這個原因,促使景承不顧一切開始了長達七年對凱撒的追捕,我目光移到旁邊默不作聲抽煙的赫楚雄身上,這或許也是身爲公安部副部長的他,爲什麽要在證據确鑿的情況下還選擇相信景承的原因。
景承是凱撒承認的對手,也是唯一可以和凱撒針鋒相對一決高下的人,同時景承帶着仇恨追捕凱撒,無論發生任何情況景承都不會向凱撒妥協和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