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承喜歡把自己的樂趣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确切點說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看着我黯然失色的失落他笑的沒心沒肺。
一對中年夫婦興緻勃勃欣賞着香山風景向我們這邊慢慢走來,景承才有些收斂,這對夫婦看上去感情應該很好,都到了這歲數還能牽手遊玩,女人臉上洋溢着幸福,牽着她的中年男人卻無時無刻不呵護遷就着她。
“你不是也在警校學過心理側寫,你看這對夫婦是做什麽的?”景承用手拐了拐一臉壞笑問。
“都這把年紀了還牽着手,我看這女人長得也不是很漂亮,那男的還無微不至要麽是剛剛二婚要麽就是傍了富婆。”我根本靜不下心,瞟了一眼這對夫婦後心不在焉回答,不過那個中年人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總感覺樣子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
“沒看見人家手裏戴着一樣的婚戒。”景承在旁邊提醒。
“戴婚戒又怎麽,二婚和傍富婆也能戴一樣的婚戒啊。”
這時中年男人接到一個電話,女人臉上露出無奈但并沒有責怪的意思,男人很歉意的賠不是,好像很在乎女人的感受,女人笑着點點頭他才走到不遠處接電話。
我心裏尋思這男人活的也夠窩囊的,接個電話都要先請示,而且還跑那麽遠接,多半是心裏有鬼偏頭對景承說:“指不定是小三打來的。”
景承強忍着沒笑出聲,我看見那女人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看了看後四處張望,最後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和開心,她的目光移動我和景承坐着的翠微亭,走過來後拿着單反相機很客氣問:“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拍一張照。”
我還沒開口景承就爽快答應,女人站立的地方好像是精心挑選過,一直在反複比對手中的照片,我突然反應過來,她一定是想在曾經拍照的地方再拍一張。
景承倒是很投入從不同的角度給女人拍了好幾張,就在這時接完電話的中年男人回來,女人連忙招呼他過去:“你快點啊,我剛好找到人幫我們拍合照。”
中年人言聽計從走過去,沒見過這歲數還這麽聽女人話的男人,他站到女人身邊,女人如同少女般偎依在他胸前,中年人也很自然的抱住她肩膀,仿佛這個動作他們已經做過很多次。
“靠近點。”景承放下擋住臉的相機,幫他們調整位置,準備拍攝的時候他又把臉移了出來,對着中年男人說。“你要笑的開心些。”
“你不開心嗎?”女人的聲音竟然有些埋怨的撒嬌。
“當然開心。”中年人笑着回答。
“對了,這樣就好多了。”景承一邊點頭一邊按下快門。
景承把手機遞還給女人時,她對景承道謝,中年男人指着遠處的杏樹對女人說:“今年杏樹開的好,雖是移植卻有明代杏花之景,你去那邊多拍幾張。”
“你不陪我嗎?”女人好像時時刻刻都不願意和他分開。
“煙瘾犯了,你又聞不慣煙味,我抽支煙就過去找你。”中年人一臉歉意拿出煙盒眼神中透着小孩般的期盼。
“少抽點煙,多大歲數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身體。”女人雖然在埋怨但還是答應。
中年男人和景承一起回到翠微亭,景承繼續喝水,而男人點燃一支煙後凝視着亭外,手指毫無節律敲擊在亭欄上,他雖然表情沉穩但不難看出他并不平靜。
我們和中年男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坐在,總感覺氣氛變的很奇怪,有一種莫名的壓抑仿佛空氣都停滞流動。
“一年365天,我有364天在工作,唯獨每年今天就是下刀子也會抽出時間陪我妻子來這裏拍照,這是我們年輕時候的約定,也是因爲我工作原因沒有盡到丈夫責任的虧欠和彌補。”中年人突然看着亭外說話,分不清是說給他自己聽還是說給我們聽。
不過從他言語中我終于明白他爲什麽在妻子面前如此的遷就,他應該是一個好男人,但我不清楚他爲什麽要突然說這些。
我茫然看向景承,他無動于衷的喝水根本不感興趣。
“昨天一早我就在想,今年的結婚周年我該怎麽讓她開心,但她一直都很理解我,隻希望我能陪她一整天,所以我請假推掉所有的工作。”男人又抽了一口煙,缭繞的煙霧讓他顯得更加深沉。“結果呢,結果昨天晚上8點我就接到電話,一直今天早上12點才能抽空出來,我到現在還沒想好,過一會要怎麽給我妻子解釋,兩個小時後我就必須回去工作。”
“你做什麽工作的,怎麽這麽忙?就沒有假期嗎?”我好奇問。
“是啊,我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爲什麽我會這麽忙,連陪陪妻子和孩子的時間都沒有。”中年男人轉頭看了看我和景承,一邊彈着煙灰一邊反問。“想知道爲什麽嗎?”
我很好奇中年男人的工作,忍不住點頭。
“就因爲你們這樣的人太多,我他媽要把所有的時間用來對付你們,兩個小時後我就的抛下妻子,帶着對她的愧疚回去布置如何抓到你們!”中年人突然火冒三丈,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溫文儒雅,他話一出口他又努力控制自己情緒,看看手表的時間目光移到景承身上:“五分鍾,你最好像是珍惜生命最後五分鍾一樣珍惜這個時間,因爲我他媽還要從留給我妻子的兩個小時裏分五分鍾出來給你,給我一個不現在下令抓你的理由。”
“凱撒在被抓獲後和外界一直有聯系并且培養出門徒,這些門徒繼承了凱撒的衣缽,而且凱撒在被關押期間制定了一份死亡名單,如今他的門徒正在根據名單上的人實施殺戮。”景承面不改色回答。
我完全沒反應過來,很顯然景承來香山公園就是爲等這個中年男人,景承知道他每年的今天都會來這裏陪妻子拍照,但我怎麽也沒料到這個男人竟然在負責抓捕我們,案件明明是由蘇錦全權負責,那這個男人在這一系列案件中又是什麽身份?
但看着中年人憤怒的樣子我不敢去招惹他。
“凱撒有沒有門徒我不知道,但我辦公桌上正放着厚厚的卷宗,其中就有你,秦文彬!”中年人堅毅而嚴厲的目光看向我。“證據确鑿證明你謀殺葉文德夫婦以及和蕭映真合謀殺害莊怡秋以及葉良月。”
中年人又看向景承義憤填膺說:“還有你,昨晚在C市衆目睽睽之下和秦文彬一起燒死魏平海,對了,我都給忘了,你教唆瘋狗向你提供魏平海的資料,瘋狗一輩子赤膽忠心保一平安,結果呢,爲了你他竟然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挾持警察,他,他真變成一條瘋狗了,他一輩子的英明全他媽毀在你手上。”
“這就是我來見你的原因,事情你比想象的要複雜,甚至超過了七年前的凱撒,我和秦文彬都是被算計陷害的。”
“秦文彬殺人後畏罪潛逃鐵證如山,你給我說是被陷害?上千個目擊證人目睹你和秦文彬燒死魏平海,這也是陷害?”中年人死死盯着景承。“我從警四十餘年,你教教我如果這都算是陷害,那什麽才是證據确鑿?”
“凱撒雖然将要被正法,但是他的思想并沒有被摧毀,凱撒根本不畏懼死亡,他要做的就是把邪惡的黑暗法則傳承下去,而且他已經做到了,如果不及時阻止,七年前發生過的事很快就會再次上演。”
“從七年前開始,你知道我動用了多少警力才把凱撒的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之内嗎?爲此多少人付出艱辛和心血,結果呢?你僅僅隻用了一晚的時間,就讓我用了七年來掩飾的那七個字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下,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這會引起恐慌,而這種恐慌是會如同瘟疫蔓延的,一旦大面積擴散稍有不慎會引發動蕩,這個責任你承擔的起嗎?”
“你知道我從來不在乎什麽責任。”景承不卑不亢和中年人對視。
“你!”中年人怒不可歇,指着景承正打算說什麽。
我突然發現就在中年人擡手的瞬間,距離翠微亭不遠處突然有精幹魁梧的人從四面出現,他們不約而同把手摸向腰後,我心裏暗暗一驚這是拿槍的動作,這個中年人身邊竟然跟有警衛。
“不對勁。”我從身上掏出槍下意識坐到中年人旁邊。“放老實點,你敢亂動我就開槍。”
“你,你還敢在我面前持槍?”中年人和景承幾乎是同一時間看向我,景承有些尴尬,而中年人是震驚但卻沒有懼怕,指着景承有些語無倫次。“今兒我算是開眼了,這就是你說的被陷害?!”
“把槍收起來。”景承撓頭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很快又鎮定下來對中年人說。“我來見你就不怕被你抓,但是你得想清楚,七年前一個凱撒就殺了那麽多人,我不知道死亡名單上到底有多少個目标,但我很清楚凱撒的門徒剛嘗到血腥,他們不會就此收手,相信出現在你辦公桌上的卷宗會越來越多,怎麽抓人你比我懂,但怎麽抓變态的怪物我遠比你要擅長。”
中年人怒目圓瞪舉起的手遲遲沒有放下,出現在四周的警衛也沒有動都在等他的指令。
“你來見我就是爲了說這些無聊的廢話?”
“凱撒在被關押在城北監獄後,親手書寫過所有的案發經過,專案組把這些手稿當成凱撒的口供收錄在C檔案中,我懷疑死亡名單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制定的,凱撒的手稿中一定藏有瘋狗沒發現的秘密。”景承從容不迫直視中年人回答。“你是公安部副部長,七年前凱撒的案件是由你負責,C檔案被列爲機密塵封後,你是唯一能重開這份檔案的人,我要看C檔案!”
我頓時目瞪口呆看着中年人,難怪我之前就看他眼熟,隻是怎麽也沒往那方面想,他是公安部副部長赫楚雄,我看着還握在手中的槍,感覺腦子一片空白,算算我如今的罪名從最開始的行兇潛逃、襲警、破壞案發現場到殺人,然後是現在公認持槍對公安部副部長圖謀不軌,這些罪名随便一條也夠我下半輩子不見天日了。
赫楚雄和景承久久對視,突然他妻子在杏樹那邊招呼赫楚雄過去,他深吸一口氣,擡起的手對着妻子搖了搖:“我馬上過來。”
赫楚雄手一放下四周的警衛立刻退離,他神情凝重掐滅煙頭,也沒有在理會我和景承,像是根本不認識我們走出了翠微亭。
我在赫楚雄之前坐過的地方看見一把鑰匙:“他,他鑰匙掉了。”
景承喝了一口水淡淡一笑:“是啊,他鑰匙不小心掉了,剛好又被你撿到,直升機在首都附近降落,警方一定推測我們進入首都,勢必會嚴陣以待高度布控,并且嚴密搜查所有酒店和旅館以及任何我們能藏身的地方。”
我突然恍然大悟,再看向赫楚雄時他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溫文儒雅,攙扶着妻子倍加呵護的陪她遊玩,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我看看手中的鑰匙,還有什麽地方比公安部副部長的家最安全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