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承把話題返回到凱撒被收押在北城監獄以後,詢問瘋狗在提審過程中可有發現凱撒的異常。
“不管凱撒是選擇認罪還是炫耀,在我看來他并沒有出現抗拒的行爲,至于異常反應我留意到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異常。”瘋狗抽着煙頭回答。“提審最初凱撒就提出要看書的條件,爲了盡快結案經過商量同意了他的要求。”
關于凱撒看書的事,我和景承也聽齊國棟提及過,瘋狗告訴我們,原本是讓凱撒在監室看,可他堅持要去圖書館,爲了防止凱撒影響到獄警和犯人,給凱撒安排的看書時間隻有下午兩小時。
“凱撒借閱的每一本書我都查閱過,可奇怪的是他看的書很雜,每次都借很多本,每一本随手翻看,其中甚至還有兒童讀物和畫冊以及詩歌等,這些書他每次不到十分鍾就看完。”
“凱撒喜歡看書,雖然涉獵很廣但都很有針對性,他是一個很尊重時間的怪物,絕對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景承丢掉手中吃完的棒棒糖若有所思說。
“不到十分鍾就看完?”我細想了一下連忙追問。“您不是允許凱撒可以在圖書館看兩個小時的書嗎,那剩下的時間他做什麽?”
“他很少和我們正面交流,所有他犯下的兇案都是以書面形式寫下來,而這些材料都是凱撒在圖書館中寫的。”瘋狗回答。
“都是他在圖書館裏寫的?!”景承忽然一驚望向瘋狗。“裏面都是什麽内容?”
“招供的材料啊,每起兇案的策劃以及實施過程,還有挑選被害人的原因,并且對每個兇案他自己的想法和闡述,其中還有他根深蒂固變态的思想全都寫下來,每一篇我都仔細看過,凱撒雖然交代了犯罪事實,但從字裏行間我感覺他并沒有認罪。”
“他在寫自己的回憶錄,或者說他是在寫殺人教科書!”景承低頭在我們面前來回走動。“凱撒寫出每次行兇的過程,但同時也是他扭曲心理的展現,這些案件綜合在一起便是一本完整的邪惡法典。”
“如果這些内容被洩露後果不堪設想。”我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或許已經洩露,凱撒和外界一直有聯系,第三個門徒和凱撒保持着通信,從來信内容中明顯可以看出門徒的完美蛻變,這需要凱撒的指引和思維灌輸,而凱撒所寫下的内容就是這個門徒最好的教材。”景承停在瘋狗面前問。“凱撒書寫的這些東西在什麽地方?裏面一定隐藏有和門徒交流指導的東西。”
“在我眼裏凱撒所寫的就是認罪書,至于裏面有沒有隐藏其他内容我不清楚,但有一點我很肯定,凱撒寫的這些東西絕對不會有其他人可以接觸到。”瘋狗和景承對視很肯定回答。“凱撒每次書寫行兇過程時我都在場,他寫完後我是第一個看到裏面内容的人,然後這些材料會被密封裝入C檔案,整個過程都是嚴格保密,不可能有外人知曉上面的内容。”
“這上面一定有問題。”景承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C檔案如今在什麽地方?”
“專案組解散以後C檔案呈報公安部歸檔,被列爲一級絕密檔案,如今封存在公安部的檔案館,随着凱撒被正法相信這份檔案不會再被打開。”
“我想看看C檔案中凱撒書寫的那些内容。”景承說。
“沒有這個可能。”瘋狗斬釘切鐵搖頭。“别說我現在退休,就是當廳長的時候也沒有這個權限,有權重啓C檔案的隻有他,你應該很清楚,他是絕對不會讓你再沾指這份檔案。”
“他?他是誰?”我問。
景承和瘋狗都沒有回答,關于景承的過去我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景承一直緘口不提像是在逃避過去,因爲他父母的原因,我生怕觸痛到他的傷痛因此也始終沒有細問。
“先不說C檔案的事,你也在C市應該知道魏平海,他到底是什麽情況?”景承把注意力轉到魏平海身上。
“魏平海的父親是海員,很小就随同父親出海闖蕩,後來回國後開始經營出口貿易的生意,主要是向非洲出口服裝,但企業規模并不大加上他員工一共不到20人,可魏平海卻好像賺到不少錢,這個人和其他成功商人完全不同,在C市極其低調從來不出席任何應酬,一直都深居簡出沒有任何負面新聞。”
“出口服裝的商人?”我眉頭再一次皺起。“一個小企業能讓魏平海買的起價值昂貴的防彈車?而且他身邊的保镖絕對不是一般人能請到的。”
我話音剛落就看見一輛警車停在路邊,我心裏頓時一緊,從車上走下一名警察,走到瘋狗面前把一個檔案袋遞過去:“這是您要的資料,您怎麽突然對魏平海感興趣?”
“回去工作吧。”瘋狗點頭聲音短促。
我瞟見警察制服上的警銜,職務應該不低可在瘋狗面前很恭敬,離開的時候掃視了我和景承一眼,也不再多問一句轉身開車離開。
瘋狗把檔案交到景承手中,我們連忙查閱裏面的資料,越往後看越吃驚,魏平海出海闖蕩曾滞留在安哥拉,在那裏他父親死于當地戰亂沖突,魏平海爲了生計在安哥拉當了礦工。
因爲過人的經商天賦很快讓魏平海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一座價值連城的寶藏之上,他開始偷偷私自倒賣礦石,安哥拉一直處于軍閥割據的内戰,得不到軍閥的許可無法采礦,在安哥拉最值錢的不是黃金而是軍火,魏平海用賺來的錢購買軍火,然後用軍火向當地軍閥換取采礦權。
人生猶如一場豪賭,不過在戰火紛飛的安哥拉賭錯的代價就是死亡,幸運站在了魏平海的這邊,他所支持的軍閥在内戰中取到勝利,占有了大面積國土,從而也讓魏平海掌控了很多采礦權,巨大的利潤也讓魏平海積累大量财富。
“鑽石!”我放下手中的檔案充滿了震驚。“魏平海從事的根本不是服裝貿易,他是非法的鑽石掠奪者,難怪他身邊的保镖都是退役的特種部隊軍人,這些人都是去安哥拉的雇傭兵,魏平海的财富到底有多少估計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血鑽。”景承重重歎息一聲。“魏平海用軍火換取開采權,他雖然沒有參與戰争,可不知道多少無辜平民死在他提供的軍火中,安哥拉的長達二十多年的内亂,就是因爲太多如同魏平海這樣貪圖财富和私欲的人造成。”
“這裏有一份國際刑警要求引渡魏平海的文件。”瘋狗遞過來一張傳真件。
讀閱上面的内容讓我和景承更加震驚,安哥拉長達二十多年的内戰随着叛軍首領被擊斃結束,随後對内戰的調查中,從被抓獲的叛軍口中得知,魏平海爲了獲取大量鑽石原礦,脅迫平民采礦并且爲了得到礦區要求叛軍屠殺當地居民。
但是魏平海未雨綢缪,從來沒有直接參與過這些罄竹難書的罪行,他都是在幕後策劃并交由手下執行,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魏平海和屠殺有關,因此魏平海不符合引渡條例,隻要他留在國内不離開,國際刑警也沒辦法對他提起訴訟。
“這王八蛋賺的每一分錢都沾滿鮮血,這種畜生死一萬次都不嫌多,居然讓他有可乘之機無法被審判。”瘋狗義憤填膺說。
繼續往後看魏平海的檔案,他雖然回國但由他所操控的非法鑽石交易并沒有結束,安哥拉的内戰目前僅僅是停戰,但割據的軍閥還牢牢掌控着大面積領土,爲了占據主動因此需要大量軍火擴充實力,所以魏平海直到現在也沒有停止他肮髒的交易。
每天都有死于他提供軍火下的難民,因爲魏平海離開安哥拉,其他競争者爲了奪得他的礦區,想方設法要除掉魏平海,這應該就是他出入身邊都有保镖保護的原因。
“這就是報應吧,他用一顆顆血鑽換來的财富并沒讓他舒坦,反而惶惶不可終日,如果他的競争者知道魏平海有嚴重腎病,估計一定會大肆慶祝狂歡。”我放下檔案冷冷一笑。
“你們要拯救魏平海?”瘋狗聲音嘶啞低沉。“這樣的人死不足惜,競争者也好變态殺人狂也好,我并不介意最後殺死他的是誰。”
“我也不想救這樣的人,如果可以我甯願他被殺,至少每天不會再有無辜的人因爲他而死,不過這些資料并不能看出魏平海出現在死亡名單上的原因,他是唯一活着的線索。”我低頭看看手表,時間隻剩下48小時,這場有預謀的殺戮策劃了兩年,既然凱撒門徒發來魏平海的名字,我相信如果不能在限定的時間内阻止他必死無疑。“要殺魏平海沒那麽簡單,必須要靠近他才可以,或許這是抓到凱撒門徒的機會。”
說完後我看向景承想聽聽他的想法,卻看見他目光敏銳掃視四周,這才想起已經很久沒聽見他的聲音。
“怎麽了?”瘋狗應該也看出景承表情不對勁。
“我們來的時候,健身器材旁邊一共有十二個人,如今一個人都沒有包括你的孫女。”景承聲音平靜。
瘋狗大吃一驚站在原地尋找一圈,正想大聲喊被景承拉住說:“現在是下午5點,這條不是主街道正常的人流量每分鍾應該在2到6人,過去的五分鍾内,我沒見到一個行人路過。”
景承一邊說一邊看向街道對面,那裏站着一個正在打電話的男人,景承說這個男人是七分鍾之前出現,任何人在接電話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移動腳步或者出現其他的肢體動作,可這個人偏偏沒有。
景承又看向我們的側面,一對情侶正坐在距離我們不遠的長凳上,景承說情侶靠西面坐,陽光剛好能照射到他們身上,沒有女人喜歡被陽光直射,除非是有意坐在那個地方。
“這條街道被截流管制不允許行人通行,這些出現的人所在的位置剛好是出入口……”我心裏猛然一驚環顧四周說。“我們被發現了!”
話音剛落四周突然想起此起彼伏的警笛聲,四輛警車堵住各個出口,從車裏快速下來全副武裝的警察,并且四周的便衣也持槍将我們團團包圍。
“秦文彬,你已經被包圍,雙手抱頭跪在地上!”擴音器中傳來義正言辭的聲音。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在第一時間找尋逃脫路線,景承在旁邊警告:“别動!你現在是在逃兇犯,你任何舉動都有可能被視爲反抗,警察可以當場開槍擊斃。”
“我不能被抓!”我目光堅毅說。“能不能證明清白不要緊,但如果我被抓,隻會讓凱撒的門徒繼續逍遙法外,死的人還會更多。”
就連一向臨危不亂的景承一時間也沒了主意,看着步步向我們逼近的警察一籌莫展,漸漸警察穿過樹木出現在我們面前,走在最前面雙手握槍的是之前送魏平海檔案的警察,應該是那個時候他認出了我。
我沒有打算反抗,但奇怪的是所有警察嚴陣以待卻遲遲沒有上前。
“您過來,他不敢動的。”前面的警察對瘋狗說。
我這才意識到警察擔心投鼠忌器,怕我和景承會加害瘋狗,他怎麽說也是廳長,這些警察不可能不認識他。
瘋狗看了我和景承一眼,面無表情一瘸一拐向警察走過去,等到他離開抓捕範圍帶頭的警察剛要下令,可走到他身邊的瘋狗竟然一把将槍奪過去,二話不說朝天連開三槍,然後槍口直直的抵在警察的太陽穴上。
“把槍都放下!”瘋狗嘶啞的聲音穿透四方。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現場所有警察始料未及,全都愣在原地,瘋狗是廳長而且如今還持槍襲警,不管公私警察都不敢亂動,相互對視應該顧忌人質安全把槍都放下,瘋狗把一支槍提到我們面前,景承向來對暴力嗤之以鼻,但形勢危急我還是把槍拾起來。
被挾持的警察一臉驚愕,嘴角蠕動幾下:“爸……您,您這是幹什麽?”
我和景承多少震驚到,想起警察之前在瘋狗面前的态度,我原本以爲他是瘋狗以前的下屬,怎麽也沒料到瘋狗會挾持自己兒子。
“我在做自己該做的事。”瘋狗聲音堅定。
“爸,他是變态殺人狂,身上已經背着三條人命,如果不及時抓獲他還會殺更多的人,您,您怎麽能幫罪犯,您可是警察啊!”
“我當然知道自己是警察。”
“您現在的行爲是協助包庇兇犯形同同犯,您一直都是除暴安良的英雄,爲什麽突然是非不分?您,您還對得起警察這兩個字嗎?對得起您曾經穿過的制服嗎?”
“我雖然脫下了那身制服,但我從未忘記自己的使命和誓言,我所做的一切問心無愧。”瘋狗轉身看向我和景承,他一隻手整理好皺巴巴的衣服并且扣好頸扣,努力讓自己的腰挺直,當着所有人的面,他向我們行标準的舉手禮。“這裏交給我,做你們該做的事。”
一股熱流從心間上湧,舉手禮這個動作我做過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機械性的重複,從未明白和領悟過這個動作的意義,看着對面遲暮的瘋狗,我眼睛有些濕潤,他讓我懂得什麽才是警察,不是那套制服也不是肩上的警銜,而是無怨無悔的職責和使命,那是最忠貞堅毅的誓言,融入血液之中永不背棄。
我不再感到惶恐和緊張,當着所有圍捕警察的面,我雙腿并攏動作簡潔有力向瘋狗敬禮,他讓我想起自己還是一個警察,一個被賦予使命的衛士,我什麽也沒說相信瘋狗會明白,這是無聲的誓言我會用生命去捍衛。